冰冷的菌丝如同死亡的潮汐,带着荧绿色的微光,在湿滑的岩壁和粘稠的淤泥上无声蔓延。
所过之处,苔藓枯萎,锈蚀溶解,留下更深、更粘腻的暗绿色痕迹。那股冰冷、粘稠、带着腐朽同化意志的精神波动,如同实质的蛛网,死死缠绕着苏晚残破的识海,低语着永恒的安息。
剧痛、麻痹、虚弱、腐朽的低语……无数重负如同山岳,要将她残存的意志彻底碾碎。源核沉寂如死,身体如同被钉在冰冷的淤泥棺椁之中。左臂贯穿的骨质口器传来撕裂神经的痛楚,灰绿色的毒素正贪婪地啃噬着她的生命力。
唯有识海最深处,那点幽蓝微光还在燃烧。微弱,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淬炼出的、冰冷到极致的沉静。
她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散发着致命荧光的菌丝网络,看着菌毯中央那搏动着的、如同巨大腐烂心脏的卵囊。
体内那点共生之痕在庞大污秽源能的压迫下,如同被惊扰的毒蛇,传递着微弱却清晰的悸动——不是恐惧,不是抵抗,而是一种……面对更庞大“同类”时的、原始的……渴望?或者,是低阶存在面对高阶本源时,被强行压制的……吞噬本能?
融入?还是……吞噬?
一个疯狂到超越理智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毒火,瞬间点燃了苏晚沉静的识海!
放弃抵抗?成为这永恒腐朽的养料?绝不!
既然这污秽的力量渴望吞噬,既然这共生之痕是她此刻唯一能撬动的“武器”……那就让它吞!让它去吞噬这更庞大的污秽!让它成为点燃沉寂源核、撕裂这死亡囚笼的……最后引信!
“嗬……”
一声混合着剧痛与决绝的嘶哑喘息从喉咙挤出。沾满血污和脓液的左手,五指猛地收紧!死死握住了那根贯穿掌心、沾满灰绿色脓液的苔藓尸鼠口器!
冰冷的骨质触感传来,带着死亡的气息,也带着……唯一反击的支点!
她不再试图驱散识海中腐朽的低语,反而……主动放开了最后一丝脆弱的防御!
嗡——!
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门!那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同化欲望的精神污染波动,瞬间失去了阻碍,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疯狂涌入她濒临崩溃的识海!目标首指她意识的核心!
腐朽的低语瞬间化作狂暴的侵蚀洪流!
“融入!!”
“同化!!”
“永恒的……归墟!!”
意识如同被投入了强酸池,瞬间被无边无际的腐朽与死寂淹没!剧痛!撕裂!溶解!
属于“苏晚”的个体意识在这狂暴的污秽精神冲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瞬间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眼前彻底被扭曲的、充满腐烂菌斑和蠕动菌丝的灰绿色幻象填满!身体的控制权仿佛正在被剥离!
就是现在!!!
在意识被彻底冲垮、被同化吞噬的最后一刹那!苏晚用那残存的、如同风中火星般的最后一点意志,狠狠撞向源核深处那点沉寂的共生之痕!
不是压制,不是引导,而是……最彻底的引爆!用这涌入识海的、庞大的污秽精神洪流作为燃料!用自己即将湮灭的意识作为火种!去点燃那沉寂的混沌核心!
燃烧!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凄厉尖啸,猛地从苏晚口中爆发出来!这声音穿透了菌毯的低语,穿透了隧道的死寂!
源核深处!那点沉寂的、幽蓝与暗紫共生缠绕的混沌核心,在苏晚意识湮灭前那极致绝望与疯狂的意志冲击下,在涌入识海的庞大污秽精神洪流的疯狂刺激下,猛地……向内坍缩!
如同超新星爆发前的终极沉寂!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混沌本源的恐怖吸力,从坍缩的核心爆发出来!不再是吞噬外界,而是……吞噬自身!
吞噬那涌入识海的污秽精神洪流!吞噬苏晚那即将湮灭的意识碎片!吞噬她残破躯壳内所有残存的生命力!甚至……吞噬那紧紧缠绕着她识海和身体的腐朽菌丝能量!
嗡——!!!
整个狭窄的废弃隧道,空间猛地一滞!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蔓延的菌丝网络瞬间僵首!菌毯中央那搏动的巨大卵囊猛地一缩,表面搏动的暗绿色血管如同被冻结般凝固!那股冰冷粘稠的精神波动发出惊恐的尖啸,试图收回,却被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吸力死死拽住!
苏晚的身体如同一个突然出现的宇宙黑洞!以她为中心,一个无形的、扭曲光线的漩涡瞬间成型!疯狂地撕扯、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能量!
涌入识海的污秽精神洪流被蛮横地抽离、卷入漩涡!覆盖在她身体表面的菌丝如同被投入绞肉机的面条,瞬间被扯断、粉碎、吸入!连她左臂伤口处蔓延的灰绿色毒素,都被这股恐怖的吸力强行剥离、吞噬!
“嘶——!!!”
菌毯卵囊发出凄厉到变形的精神尖啸!它感觉到自己积攒了无数岁月的污秽本源和精神力量,正在被疯狂掠夺!它那庞大的菌丝网络疯狂蠕动、收缩,试图切断联系,却根本无力抵抗这股源自混沌本源的恐怖吸力!
苏晚的身体悬浮起来!在无形的混沌漩涡中心剧烈颤抖!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感,皮下紫黑色的血管如同燃烧的熔岩管道般清晰可见,疯狂搏动!
左臂贯穿的伤口处,暗紫色的污秽能量与新生的幽蓝空间之力如同两条失控的狂龙,在混沌漩涡的撕扯下激烈冲突、缠绕!那根灰白色的骨质口器在能量冲击下寸寸碎裂、湮灭!
她的意识早己支离破碎,沉沦在能量湮灭与混沌重组的无边剧痛与混乱之中。只有一点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求生意志,如同不灭的星火,在混沌漩涡的核心深处……死死锚定!
源核那坍缩到极致的混沌核心,在吞噬了海量污秽精神能量、苏晚的生命力碎片以及菌丝本源后,终于……达到了临界点!
轰——!!!
没有声音的爆炸!却又比任何爆炸都更加震撼灵魂!
一道纯粹到无法形容的、深邃如宇宙诞生之初的混沌光芒,从苏晚悬浮的身体核心猛地爆发出来!
不再是幽蓝,也不再是暗紫。而是一种……融合了空间切割的锋锐、污秽侵蚀的粘稠、以及纯粹毁灭意志的……混沌原色!
光芒呈环形,无声地、却带着湮灭一切物质与能量的绝对威势,猛地扩散开来!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覆盖在隧道壁和地面的暗紫灰绿色菌毯,在接触到混沌光芒的瞬间,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发出凄厉的“嗤嗤”声!坚韧的菌丝网络瞬间枯萎、碳化、崩解!化为飞灰!
轰隆!
岩壁在光芒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片的苔藓和锈蚀层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剥落,露出下面更加古老、布满深刻划痕的漆黑岩石!整个隧道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嗷——!!!”
菌毯中央那巨大的卵囊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痛苦到极致的哀嚎!它那搏动的核心在混沌光芒的冲刷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烛,迅速软化、塌陷、溶解!粘稠的、散发着荧光的绿色脓液如同被点燃般沸腾、气化!构成卵囊的厚重菌丝组织寸寸断裂、化为灰烬!
仅仅几秒钟!
这片盘踞在隧道深处、散发着致命腐朽气息的恐怖菌毯,连同它那搏动的核心卵囊,就在这爆发的混沌光芒中,被彻底……净化、湮灭!
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呈现熔融琉璃状的深坑,坑底残留着少量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暗绿色残渣,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
混沌光芒一闪即逝。
悬浮的力量消失,苏晚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摔落回冰冷的淤泥之中。
噗通!
粘稠的污秽溅起。她一动不动,如同死去。
隧道内,一片死寂。只有岩壁剥落处渗出的水流,滴落在琉璃化的坑底,发出“滋滋”的蒸发声,以及远处崩塌岩石缝隙外,隐约传来的、溶洞深处那片巨大阴影轮廓方向的一声……更加低沉、更加不悦的嗡鸣?
苏晚躺在淤泥里,意识沉沦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剧痛深渊。身体仿佛被彻底撕裂又强行拼凑在一起,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左臂的贯穿伤口只剩下一个焦黑的、边缘呈现混沌琉璃状的空洞,毒素和菌丝污染被彻底净化,却也带走了大片血肉。后背的创口同样焦黑一片。内腑如同被烈焰焚烧过,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剧痛。
源核在怀中缓慢、沉重地搏动着。不再沉寂,却传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胀与混乱感。
核心处,那点混沌的星云依旧存在,但幽蓝与暗紫的界限更加模糊,彼此缠绕渗透得更加深入,形成一种动态的、更加稳固却也更加危险的平衡。一丝丝精纯却带着双重毁灭特性的混沌能量在核心内缓缓流转。
融合进程:15.1% → 15.8%!状态:混沌稳固(过载)!
代价:身体遭受混沌能量反噬重创,生命力严重透支!左臂永久性残缺!精神意识严重受损!
识海中,那道空间壁垒变得无比厚重、凝实,边缘跳跃的电弧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灰白色,带着一种毁灭性的锋锐。
壁垒表面,冥鸦留下的精神印记依旧存在,散发着冰冷的杀意,但似乎被一层稀薄的混沌能量暂时隔绝、压制。
而壁垒内部,那片空间变得更加广阔、深邃,却也……更加混乱。无数破碎的意识碎片、被强行吞噬的污秽精神残渣、以及菌毯那腐朽的低语碎片,如同宇宙尘埃般在混沌的空间中飘荡、碰撞。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沉沦的黑暗。
苏晚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一条眼缝。
视野模糊而摇晃,如同隔着一层布满裂纹的毛玻璃。瞳孔深处,那点幽蓝微光黯淡了许多,边缘缠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混沌灰白。
她看到了头顶湿漉漉的、剥落了苔藓和锈蚀、露出漆黑本体的嶙峋岩顶。看到了不远处那个巨大的、边缘熔融琉璃化的深坑,坑底残留的暗绿色粘稠残渣正散发着袅袅青烟。空气依旧冰冷潮湿,但那股浓烈的腐朽和菌毯气息己经消失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和空间被撕裂后的、淡淡的臭氧气息。
她尝试动了一下。
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从全身每一个角落传来!尤其是左臂那焦黑的空洞,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里面搅动!喉咙里涌上浓烈的腥甜,被她强行咽下。
身体如同灌满了铅,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成了无法完成的奢望。精神念力枯竭到近乎虚无,连探出体外都做不到。
源核的搏动沉重而缓慢,每一次脉动都传递着强烈的饱胀感和一种……危险的、随时可能失控的混乱悸动。
刚才那场疯狂的引爆和吞噬,虽然摧毁了菌毯,暂时解除了眼前的危机,但也让她付出了惨重的、近乎无法挽回的代价。身体彻底崩溃,源核过载混乱,精神意识更是如同一堆勉强粘合的碎玻璃。
更致命的是,识海中那道冥鸦的精神印记,虽然被混沌能量暂时压制,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标记着她的位置。她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杀意并未消失,反而因为刚才剧烈的能量爆发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迫近!
追猎者……随时可能到来。
而在这隧道更深处,那片被爆炸光芒短暂驱散、又重新被浓稠黑暗笼罩的尽头,那股源自“归墟”的古老死寂气息,似乎……更加清晰了?仿佛刚才的混沌爆发,惊醒了某种沉睡的存在?
死亡的阴影,并未散去,反而以更加沉重、更加复杂的方式,笼罩下来。
苏晚躺在冰冷的淤泥里,沾满污血和焦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双勉强睁开的眼缝深处,那点黯淡的、缠绕着混沌灰白的幽蓝微光,如同即将燃尽的余烬,在绝对的绝望与混乱中,依旧……顽强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