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冰冷的束缚带紧勒着手腕脚踝，带来微弱的麻痹感。
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在狭小惨白的隔离病房里回响，像倒计时的秒针。苏晚闭着眼，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掩盖着瞳孔深处翻涌的冰寒。
左肩伤口被秦军医的“老方子”处理过，那股钻心蚀骨、如同活物噬咬般的剧痛被一种更深沉、更粘滞的灼热麻痒取代，仿佛有无数烧红的细针在皮肉和骨骼的缝隙里缓慢搅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肋下崩裂的旧伤，闷痛如同钝器敲击。
精神念力如同龟裂河床下艰难渗出的细流，在剧痛和毒素的双重侵蚀下，缓慢地修复着濒临破碎的识海。
每一次微弱的意念流转，都伴随着撕裂般的胀痛，却也带来一丝丝细微的力量感。空间的核心在深处沉寂，灰蒙蒙的壁垒边缘，那些翻滚的雾气似乎比之前更加凝滞，带着一种被无形枷锁束缚的沉重感。
那缕冰冷粘稠、如同蛇信舔舐的精神扫描，带来的寒意远比伤口的痛楚更甚。
它短暂停留，精准地标记了她精神波动的特征，如同在黑暗中打上了荧光的烙印。源头……斜上方。
观察室？还是更深处？基地的围墙之内，实验室的阴影比她想象的更加无孔不入。
秦军医意有所指的警告——“盯着‘小白鼠’的眼睛，可不止一双”——在耳边回荡。
这老军医知道内情，甚至可能……在某种微妙的立场上，与实验室并非完全同路？他最后的匆忙离去，是因为那个失控的力量型异能者……实验的副作用？
混乱，是机会。
苏晚艰难地动了动唯一还能勉强使力的右手手指。指尖冰凉，因失血和毒素而微微颤抖。
精神念力被压缩到极致，如同最细的探针，艰难地探向手腕的束缚带搭扣。不是金属，是某种高强度合成纤维，柔韧无比。强行挣脱的动静太大。
时间在压抑的死寂中流逝。门外的脚步声时远时近，防护服摩擦的窸窣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失控嘶吼和混乱的叫喊，都成了背景音。
每隔一段时间，门上的观察窗会被打开一条细缝，一双或警惕或麻木的眼睛扫视进来，确认她还“老实”地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走廊的嘈杂似乎达到了一个高峰，伴随着刺耳的警报短鸣和更多急促跑动的脚步声。
“三区又炸了！那个力量型的彻底疯了！”
“快！镇静剂！加大量！”
“不行！他抗药性太强了！”
“秦老呢？秦老还没到吗？！”
混乱的呼喊透过门缝隐约传来。
机会！
就在观察窗最后一次被关上，脚步声急促远去支援混乱的刹那，苏晚猛地睁眼！眼中再无半分虚弱和迷茫，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精神念力——集中！切割！
意念如同无形的、锋利到极致的手术刀，高度凝聚于指尖！对准手腕束缚带最薄弱的连接处，狠狠一划！
嗤！
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布帛撕裂的轻响。坚韧的束缚带应声而断！
双手瞬间解放！她强忍着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和毒素带来的麻木，用右手闪电般解开脚踝的束缚。
身体如同脱离锁链的猎豹，猛地从金属床上弹起！动作牵扯到全身伤口，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内衫。她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痛哼压回喉咙。
落地无声，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这间狭小的囚笼。
唯一的出口是那扇厚重的、带有观察窗的隔离门。门外有守卫，强行突破是下策。
通风口？
天花板角落，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方形金属百叶窗，连接着基地复杂的通风管道系统。太小，而且……精神念力扫过，能感觉到百叶窗后布设着极其微弱的能量感应网，如同无形的蛛丝。
就在苏晚的目光锁定通风口，计算着强行破坏感应网的风险和动静时，她的视线无意间扫过床脚与墙壁的夹缝。
一点极其微弱的反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不是灰尘。
她屏住呼吸，忍着剧痛缓缓蹲下，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极其小心地从夹缝深处，夹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极其小巧、约莫指甲盖大小的金属薄片。非金非铁，入手冰凉，边缘光滑，一面是哑光的银灰色，另一面则蚀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如同扭曲荆棘缠绕着双螺旋的微型图案——与之前磐石尸体上看到的实验室徽记核心元素一致！
而在薄片的中心，有一个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凹点。
苏晚的瞳孔骤然缩紧！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铁钳狠狠攥住！
追踪器！或者……定位信标！
这就是那缕精神力扫描精准锁定她的根源！它被巧妙地藏在束缚带夹层里？还是在她昏迷时被植入衣物？秦军医？还是那些穿着防护服、行踪诡秘的“护理员”？
滔天的杀意混合着冰冷的寒意瞬间淹没了她！实验室的手段，阴毒如跗骨之蛆！
她下意识就想用精神念力将这该死的东西彻底碾碎！
但指尖凝聚的念力在触及薄片的刹那，又硬生生停住。碾碎它，等于立刻向实验室发送最高级别的警报信号！她将彻底暴露！
不能毁！
苏晚眼神冰冷，瞬间做出决断。她将这枚冰冷的小东西紧紧攥在手心，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精神念力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它，隔绝其可能存在的微弱信号发射。同时，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巴掌大的通风口。
强行破坏感应网风险太大。但……如果有一个“替死鬼”呢？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金属床边。目光落在床上那张薄薄的消毒被单上。精神念力无声蔓延，如同最灵巧的手，将被单卷起、折叠、塑形……很快，一个勉强具有人形的、盖着被单的“轮廓”出现在床上，头部位置微微隆起，在昏暗的光线下足以以假乱真。
做完这一切，苏晚退到通风口正下方。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痛苦、虚弱和杂念强行压下。精神念力如同燃烧的引擎，不顾识海的剧痛，再次疯狂催动！高度凝聚！目标：掌心那枚冰冷的追踪器！
给我……进去！
意念下达的刹那，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空间波动在她掌心荡漾开！识海深处，那片灰蒙蒙的空间壁垒微微震颤，一道极其细微、仅能容纳这枚薄片通过的“缝隙”被强行撑开！
嗖！
那枚带着双螺旋荆棘徽记的金属薄片，如同被无形的吸力捕获，瞬间消失在苏晚掌心！下一刹那，它凭空出现在……那个被她用被单伪装的人形轮廓的“心脏”位置！
成了！空间短距离传送！虽然只是传送这么小的物品，且只跨越了不到两米的距离，但对刚突破二级不久、状态极差的苏晚来说，负荷巨大！识海如同被重锤猛击，眼前一黑，喉头涌上浓重的腥甜，又被她死死咽下！
顾不上喘息，苏晚眼神锐利如鹰。精神念力化作最细微的探针，如同无形的刻刀，对准通风口百叶窗边缘极其微弱的能量感应节点——
嗡！
一道微不可察的精神冲击精准刺入！
啪嗒！
一声轻响，如同静电跳火。通风口百叶窗边缘那微弱的能量感应光芒，瞬间熄灭！感应网被暂时干扰失效！
就是现在！
苏晚的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原地拔起！精神念力加持下，她如同壁虎般紧贴墙壁，单手闪电般扣住通风口的金属边框！另一只受伤较轻的右手并指如刀，灌注了残余念力的指尖狠狠刺入百叶窗脆弱的塑料卡扣！
咔嚓！
卡扣应声碎裂！百叶窗被无声地卸下！
一股混杂着灰尘、铁锈和消毒水味道的、更加浑浊的气流从黑暗的管道深处涌出！
苏晚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柔韧的蛇，瞬间钻入那狭窄的洞口！
冰冷的金属管壁摩擦着伤口，带来新的刺痛。她反手，用念力将卸下的百叶窗虚虚地扣回原位，虽然无法完全复原，但足以在短时间内不被轻易发现。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瞬间将她吞没。通风管道狭窄、逼仄，仅容一人匍匐爬行。管壁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和不知名的污垢，冰冷刺骨。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气息。
精神念力艰难地维持着身前几米的模糊感知，如同黑暗中的盲杖，指引着方向。
她选择了一条向下倾斜的支管，朝着远离隔离区、更靠近基地内部核心区域的方向爬去。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左肩的麻木感己经蔓延到了肩膀，每一次用力都如同在拖动一块沉重的石头。
爬行！在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爬行！只有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身体摩擦管壁的沙沙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疯狂的搏动声！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的管道似乎变得宽敞了一些，空气的流动也略微通畅。精神念力的边缘，捕捉到了下方传来的人声和机器运转的嗡鸣。似乎是一个设备间的上方。
苏晚停下，小心翼翼地调整位置，将耳朵贴近冰冷的金属管壁。
“……三区那个实验体彻底废了。狂暴阈值失控，细胞崩溃速度超出预期三倍。‘博士’很不满意。”
“哼，早说了E-7型催化剂不稳定！强行注射就是浪费材料！秦老头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擦屁股呗！用他的‘土方子’暂时压制住了，但撑不过24小时。数据己经上传‘巢穴’，下一个批次会调整配方……不过，跑掉的那个‘空间样本’才是重点！信号最后强反应点在隔离病房，但刚才突然消失了！”
“消失？怎么可能？‘信标’失效了？”
“不像失效。更像是……被某种强干扰屏蔽了？或者……目标主动切断了联系？妈的，那女人邪门得很！蝰蛇小队栽得不冤！”
“上面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巢穴’对那个空间异能志在必得！封锁所有出口，启动热能感应和生物扫描！她受了重伤，跑不远！”
冰冷而焦躁的对话，如同冰锥，狠狠扎进苏晚的耳膜。
实验体、催化剂、博士、巢穴、空间样本……还有蝰蛇！他们果然没死心！而自己，己经被打上了“空间样本”的标签，成为实验室志在必得的猎物！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志在必得？
苏晚嘴角缓缓扯开一个冰冷的弧度，眼底深处燃烧起幽暗的火焰。她轻轻挪开身体，精神念力凝聚于指尖，在积满厚厚灰尘的管道壁上，缓缓地、无声地写下两个字：
等着！
字迹在灰尘中显现，带着冰冷的杀意。
做完这一切，她不再停留，转身朝着管道更深、更黑暗的岔路，继续爬去。身后，设备间的灯光和人声渐渐远去，最终被彻底的黑暗和死寂吞没。
复仇的孤狼，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潜入了猎场更深的阴影之中。
她留下的，不是逃亡的痕迹，而是对猎人冰冷的宣战。下一次现身，必将伴随着更加致命的獠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