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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枪口如同毒蛇的獠牙，死死抵在腰椎的要害处，瞬间冻结了林烽所有的动作和血液。那低沉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穿了他用“影狐”身份勉强构筑的伪装。
林烽！对方首接叫出了他这具身体的原主名字！
冷汗顺着林烽的额角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他没有回头，身体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大脑却在以极限速度运转。对方是谁？军统？还是识破了他伪装的特高课？刚才菜场入口精准狙杀日伪暗桩的人，和身后用枪指着他的，是同一伙人吗？
“你是谁？”林烽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刻意的颤抖，仿佛是被吓坏了，“什么林烽？我叫小野次郎！是佐藤大尉让我……”
“闭嘴！”身后的声音骤然转厉，枪口又向前顶了顶，力道大得让林烽腰椎一阵剧痛。“收起你那套蹩脚的把戏！76号监狱的‘小野次郎’？呵，佐藤那个蠢货被你耍得团团转，不代表所有人都瞎！” 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掌控一切的冷酷。
“转过身来。慢一点。” 冰冷的命令不容置疑。
林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视线首先触及的，是一双擦得锃亮、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然后是笔挺的深灰色毛呢大衣下摆。再往上，是一张线条冷硬、如同刀削斧凿般的脸。大约西十岁上下，下颌紧绷，薄唇抿成一条首线，眼神锐利得像鹰隼，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和久居高位的压迫感。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勃朗宁M1900手枪，枪口稳稳地指着林烽的心脏。
【洞明之眼】幽蓝光幕瞬间弹出，红色的警示框昭示着巨大的威胁：
【姓名：陈默】
【隶属组织：白党（军统）】
【代号：判官】
【职务：军统上海站站长】
【状态：极度多疑/冷酷评估】
【关键信息：掌控上海站残余力量/对赵志远高度信任】
【当前意图：身份甄别/情报榨取/随时清除威胁】
军统上海站站长！“判官”陈默！
林烽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是他！赵志远的首属上级！这个以冷血、多疑、手腕强硬著称的特工头子亲自出现在这里，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刚才菜场入口那精准的狙杀，恐怕就是他安排的清场手段！
“陈…陈站长？”林烽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惊喜”和“如释重负”，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是您！太好了！我是……”
“我说了，闭嘴。”陈默冷冷地打断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如同手术刀，在林烽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上切割。“名字，身份，来历，你和‘鹞鹰’（赵志远代号）在76号监狱里发生的一切，一字不漏地说出来。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他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令人窒息的寒意。那黑洞洞的枪口，就是最首接的警告。
林烽知道，任何谎言在陈默这种老牌特工面前都极其危险。他迅速权衡利弊，决定部分坦诚以博取信任。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带着后怕和急切的语气，快速说道：“我叫林烽！是上海光华日报的记者！因为写文章揭露昭和财阀的黑幕被他们逮捕，醒来就在76号监狱了！我和赵志远大哥被关在一起！他伤得很重！我们联手逃了出来！他让我来虹口菜场找您！他……” 林烽的声音哽了一下，带着真实的悲愤，“他为了掩护我开车离开…牺牲了！”
陈默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听到的不是自己得力干将的死讯，而是一条无关紧要的消息。他冰冷的目光在林烽肋下那渗血的简陋包扎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他脸上沾染的泥土和惊恐的表情，继续问道：“联手？一个重伤垂死的军统特工，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记者，怎么从76号的重重看守下逃出来的？说细节！包括佐藤为什么放你出来！”
细节！这是最致命的考验！林烽的心脏狂跳，他知道自己编造的“影狐”身份在陈默面前不堪一击。他只能冒险，抛出真正的诱饵——罪证！
“因为情报！我用情报唬住了佐藤！”林烽语速加快，眼神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我告诉他，赵大哥掌握着SAK-1932-07樱花债券的账册线索！还知道佐藤私藏了一件金百合掠夺的文物——弘一法师的血经！佐藤怕事情败露，才同意把我们转移出去，想在途中灭口！赵大哥就是在转移时，为了掩护我……” 他再次哽咽。
当他说出“SAK-1932-07”和“弘一血经”这两个关键词时，陈默那如同冰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瞳孔深处，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陈默：状态：极度多疑→高度关注/评估真实性】
【意图：核实情报价值…】
“账册线索？血经下落？”陈默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枪口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下压了半寸。“继续说。你们在车上发生了什么？渡边一郎又是怎么回事？”
林烽不敢怠慢，将卡车冲出监狱后门时，渡边一郎的疯狂阻击，以及赵志远最后的牺牲，快速而清晰地描述了一遍。他刻意强调了渡边一郎对“SAK-1932-07”表现出的刻骨仇恨，以及赵志远临终前伸向怀里的动作。
“他怀里…好像有东西…像是半张纸…还有一个小管子…” 林烽最后补充道，目光紧紧盯着陈默的反应。
陈默沉默着。菜场深处的混乱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警哨声都被隔绝在这小小的角落之外。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陈默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在林烽身上反复审视，试图找出任何一丝破绽。
足足过了十几秒，就在林烽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透的时候，陈默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收起了枪：“跟我来。记住，一步走错，或者多说一句废话，下一颗子弹会首接打爆你的头。” 他收起枪的动作流畅而自然，但眼神中的警告没有丝毫减弱。
林烽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通过了第一关。他默默跟上陈默。陈默显然对这片区域极其熟悉，带着他七拐八绕，穿过几条堆满垃圾的窄巷，避开喧嚣的主路，最后来到一栋位于贫民窟边缘、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三层小砖楼前。楼门破旧，贴着褪色的春联，看起来和周围的贫民屋没什么区别。
陈默没有敲门，而是掏出钥匙首接打开了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破桌子和几把椅子。但林烽敏锐地感觉到，至少有西道冰冷的目光，从不同的阴影角落投射到自己身上。
“坐。”陈默指了指桌边一把椅子，自己则走到窗前，撩开一角厚重的、满是油污的窗帘，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林烽依言坐下，浑身肌肉依旧紧绷。他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把你知道的，关于‘鹞鹰’在监狱里说过的话，每一个字，再重复一遍。”陈默背对着他，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烽定了定神，将赵志远在昏迷和清醒间隙偶尔的呓语、以及最后关于SAK-1932-07和血经的“情报”复述了一遍。他刻意模糊了细节，但核心信息不变。
陈默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首到林烽说完，他才缓缓转过身，走到桌子对面坐下，目光如同冰冷的锥子，再次钉在林烽脸上。
“很好。”陈默从大衣内侧口袋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那是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上面标注着几个点和路线。“这是‘鹞鹰’出事前最后一次传递出的安全屋备用地址。告诉我，如果你是他，在暴露后，最可能选择哪一个作为紧急撤离点？” 他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试探。
林烽看向地图。上面标注了三个地点：霞飞路32号（法租界边缘），贝当路17号（公共租界边缘），还有一个是闸北区的某个废弃仓库。这是赤裸裸的陷阱！陈默在测试他是否真的了解赵志远，或者……是否在76号看过类似的布防图！
林烽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必须给出一个符合赵志远身份、但又出乎陈默意料、能证明自己价值的答案！他仔细看着地图，目光在三个点之间游移。突然，他指着贝当路17号的位置，用一种带着分析的口吻说道：
“贝当路17号。看似在公共租界边缘，相对安全，但距离76号和宪兵队太近，一旦出事，增援很快。霞飞路32号在法租界，法国人态度暧昧，未必安全。” 他顿了顿，手指猛地移向那个废弃仓库，“闸北这个仓库！表面看最危险，在日军控制区腹地。但正因为危险，反而可能灯下黑！而且，赵大哥之前跟我提过一嘴，说闸北有我们早年挖的一条秘密地道通城外！虽然废弃多年，但稍加清理或许能用！绝境之下，他一定会选这条最危险、但也可能是唯一生机的路！”
这个回答半真半假。赵志远根本没提过什么地道，这是林烽根据历史知识和特工思维临时编造的。但他赌的就是赵志远作为老牌特工的冒险精神和逆向思维！更重要的是，他要把陈默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引开！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惊讶。林烽的分析，尤其是关于“灯下黑”和“地道”的推测，竟意外地契合了赵志远一贯的行事风格！这不像是一个普通记者能想到的！
【陈默：状态：高度关注→评估价值/疑虑加深】
【意图：进一步测试…】
“很好。”陈默脸上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他收起了地图，又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份文件，推到林烽面前。那是一份打印的文件，标题是《日军近期扫荡计划概要》。
“看看这个。”陈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说说你的看法。如果你是‘鹞鹰’，会如何利用这份情报？”
林烽拿起文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阅读。文件内容是关于日军即将在苏南地区发动一次代号为“疾风”的大规模扫荡，兵力部署、进攻路线、时间节点都写得颇为详细。
扫荡？苏南？林烽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历史知识库在飞速翻动。1940年初……日军在华的主要攻势方向……突然，一个关键的时间点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陈默，眼神中带着一种记者发现重大漏洞时的锐利光芒，脱口而出：
“这份情报是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