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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深冬，滴水成冰。
萧扶摇身上那件残破单衣，根本无法抵御严寒。
冻疮很快爬满了她的手指脚趾，皮肤青紫开裂，渗出脓血。
老宫女送来的“饭食”，永远是半碗结着冰碴、散发着刺鼻馊臭的稀粥，几根烂菜叶子漂浮其上。
饥饿与寒冷，如同两条毒蛇，日夜啃噬着她的身体。
不过“幸运”的是，
虽然她的……也许可以称之为“父亲”的人，抛弃了她，
可她那三个好皇兄心里可“惦记”着她，
独眼老太监王德顺尤其狠毒。
他常在夜深人静时，带着藤条闯入萧扶摇栖身的偏殿。
借口“教规矩”，用浸了盐水的藤条狠狠抽打她的脊背、腿弯。
藤条撕裂单衣，在冻伤的皮肤上留下道道青紫高肿、渗出血珠的鞭痕。
萧扶摇咬着牙，一声不吭。
王德顺见她硬气，更是恼羞成怒，
手中气力又重了三分。
那个面容枯槁、眼神阴鸷的老宫女孙嬷嬷，手段更为阴损。
她总是假借“梳头”、“整理”之名靠近。
冰冷枯瘦的手指掠过萧扶摇的发间、脖颈、手臂内侧，
一枚藏在指缝间的细小绣花针便会狠狠刺入皮肉！
针尖扎入指缝、耳垂后、甚至脚底板最娇嫩的皮肤，带来猝不及防、钻心刺骨的锐痛。
这种疼痛隐秘而持久，不会留下明显伤痕，却足以让人精神时刻紧绷，
如同附骨之蛆，消磨意志于无形。
日夜咒骂：
“贱婢”、“妖女”、“扫把星”、“牝鸡”……
三个老宫女轮番上阵，恶毒污秽的咒骂如同魔音灌耳，日夜不休。
她们围坐在冰冷的炭盆（给她们自己用的）旁，一边烤火，一边用最下流的语言编排着萧扶摇的“罪状”和“下场”。
她们甚至会将夜壶以及更污秽的东西，趁萧扶摇不注意泼进她栖息的偏殿，恶臭弥漫，令人作呕。
打扫？
没有工具，只能用破布和冻僵的手。
最诛心的，是她们刻意在她面前高声谈论。
“听说了吗？裴照裴将军，这次平定西戎余孽有功，陛下龙心大悦，要封侯了！”
“可不是嘛！裴将军年轻有为，又忠心耿耿，哪像某些不识抬举的……
听说陛下还要将敏慧郡主许配给他呢！
啧啧，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哎呀，有些人呐，以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
现在好了，落毛凤凰不如鸡，只能在这耗子窝里等死喽！”
每一次听到“裴照”的名字，萧扶摇冰封的心湖都会被强行投入一块巨石！
那个曾与她并肩作战、许下生死誓言的英挺身影，在记忆中依然清晰而温暖。
这微弱的暖意，是她在这无边炼狱中唯一能攥住的精神稻草。
然而，紧接着那些关于他“风光无限”、“另娶高门”的议论，又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早己伤痕累累的心上。
甜蜜的回忆瞬间化为最苦涩的毒药，每一次想起，都伴随着更深的窒息般的痛苦与难以言说的委屈。
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用身体的疼痛来抵御那锥心刺骨的情感凌迟。
“封侯”、“尚主”……
她不信！
……
又一日黄昏。
寒风卷着枯叶和尘土，在落凤宫凄凉的庭院里打着旋。
孙嬷嬷骂骂咧咧地将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重重丢在萧扶摇脚边，里面是照例冰凉的、漂浮着几片烂菜叶的馊粥。
“吃吧！贱命一条，浪费粮食！”
孙嬷嬷啐了一口，扭着腰走了。
萧扶摇麻木地看着那碗污秽的食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没有动。
这时，那个负责每日送饭、一首沉默寡言、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宫女，
拖着沉重的木桶，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经过萧扶摇身边时，脚步似乎顿了一下。
孙嬷嬷并未走远，在不远处监视着。
就在这一刹那！
小宫女身体仿佛被地上的坑洼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向前扑倒！
手中的木桶脱手飞出，里面浑浊污秽的液体顿时泼洒了一地，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哎呀！作死的蠢东西！”
孙嬷嬷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尖声咒骂着冲过来，扬手就要打那小宫女的耳光。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
扑倒在地上的小宫女，在身体遮挡住孙嬷嬷视线的一刻，
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将一个指甲盖大小、沾着污秽的蜡丸，
闪电般塞进了萧扶摇垂落在冰冷地面、沾满泥污的手中！
整个过程不到半息，快得如同幻觉。
随即，
小宫女便结结实实挨了孙嬷嬷几个耳光，被骂得狗血淋头，连滚带爬地去收拾残局。
一切恢复“正常”。
萧扶摇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手中的异物感是如此清晰。
她强忍着巨大的悸动，背过身去，用身体挡住可能窥探的视线，指尖用力，悄无声息地将那沾着污秽的蜡丸捏碎。
里面只有一张折得极小、薄如蝉翼的纸条。
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最后一缕惨淡天光，她颤抖着展开纸条。
上面只有西个用炭灰写就、力透纸背的小字：
“隐忍！待机！”
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瞬间席卷了萧扶摇的全身！
那冰冷的绝望深渊底部，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火种！
不是怜悯，不是劝慰，是明确的指令和希望！
这冰冷残酷、如同坟墓的落凤宫，并非铁板一块！
还有人记得她！
还有人……在黑暗中注视着她，等待着……时机！
她猛地攥紧了纸条，连同蜡丸碎片，死死握在掌心。
那冰冷的指尖，因为用力而血液回流，竟感到了一丝微弱的热意。
她缓缓抬起头，再次望向窗外那轮升起的、同样冰冷的月亮。
眼神中的绝望和麻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湖，悄然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狼性的、在绝境中重新被点燃的冰冷幽光。
隐忍！
待机！
她将这西个字，连同所有的屈辱、伤痛与仇恨，深深、深深地刻进了骨髓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