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本部要塞的最高层,元帅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俯瞰整个月牙形港湾和马林梵多宏伟建筑的绝佳视角。正义要塞的尖顶在阳光下闪耀,港口停泊的钢铁巨舰如同蛰伏的巨兽,一派肃穆威严的景象。然而,办公室内的气氛,却远比窗外看起来要凝重得多。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带着海港特有的微咸湿气,却又被一股更加深沉的寒意所渗透。这寒意并非来自空调,而是源自办公室中央,那个静静伫立的身影。
南音,或者说,“白爔”中将,依旧戴着那副玄黑的**冥鸦面罩**。面具覆盖上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和线条温雅却冰冷的下颌。洗得发白、与周围庄严肃穆环境格格不入的旧和服,在她身上却奇异地散发出一种不容侵犯的凛冽气场。面具眼瞳处那两枚深蓝晶石,如同冻结的星辰,平静地倒映着办公室内的景象,也隔绝了外界所有试图窥探的目光。
办公桌后,身披元帅大氅、戴着青蛙眼镜的佛之战国,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沉稳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穿透镜片,落在南音身上,带着审视、凝重,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卡普站在窗边,抱着双臂,大大咧咧的姿态收敛了许多,粗犷的脸上残留着港口时的惊愕与复杂,此刻眉头紧锁,眼神时不时瞟向那副面具,仿佛想穿透它看到两年前那个颤抖的女孩。鹤中将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双手拄着拐杖,苍老的脸上古井无波,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洞悉一切,静静地注视着南音。
三大将和五老星并未在场,显然,这最初的接触,仅限于海军最核心的决策层。
无形的压力在宽敞的办公室内弥漫。南音(白爔)的存在,本身就是一股强大的、冰冷的气场,与这象征着海军最高权力的空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抗与融合。
“南音中将,”战国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沉默,“欢迎正式加入海军本部。从此刻起,你便是海军不可或缺的重要战力,‘白爔’之名将响彻大海,震慑宵小。” 他的话语是官方的欢迎词,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他没有等待回应,也不需要回应。他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了几个物品,依次摆放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
首先,是一套叠放整齐、崭新笔挺的海军中将制服。雪白的正义大衣,深蓝色的笔挺西服,金色的肩章上,代表中将的两颗金星熠熠生辉。象征着秩序、权力与责任的制式服装,与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带着个人烙印的旧和服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接着,是一枚精致厚重的金色勋章。勋章中央是海军的海鸥标志,周围缠绕着橄榄枝与剑的浮雕,边缘镶嵌着细碎的钻石,代表着海军本部中将的崇高地位和无上荣耀。勋章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然后,是两把钥匙。一把是黄铜质地,看起来厚重结实,显然是办公室的门钥;另一把则是银白色,小巧一些,应该是公寓住所的钥匙。它们代表着她在海军本部这个庞大机器中的位置和归属。
最后,是一张薄薄的、深蓝色带金色海军鹰徽的卡片——一张工资卡。
战国的目光扫过桌面上的物品,最后定格在那张工资卡上。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公事公办的意味:“这是你的中将制服、身份勋章、本部办公室及军官公寓的钥匙。你的办公室在要塞西翼顶层,视野开阔,己经安排妥当。公寓在军官生活区A栋顶层,环境清幽,设施齐全。”
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张深蓝色的工资卡:
“以及,这张是你的工资卡。” 战国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掠过窗边卡普那略显不自在的身影,“卡普中将应该还记得,两年前带你来本部时,曾口头承诺过一份待遇。”
卡普的眉头跳了跳,抱着胳膊的手紧了紧,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似乎在说“这老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战国没有理会卡普的反应,继续说道:“基于你特殊的身份、肩负的重大责任以及世界政府的特别授权,本部决定,自你正式授衔之日起,你的中将薪资将按**六倍**基准额度发放。此卡己绑定你的身份信息,每月薪资将准时汇入。这是两年前承诺的兑现,也是对你未来工作的期许。”
六倍中将工资!
这个数字,如同投入冰湖的一块巨石,在南音那冻结深渊般的心湖中,终于激起了一丝清晰可见的涟漪!
玄黑面具之下,那双深潭寒玉般的蓝眸,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缩了一下。港口那不受控制的霸王色霸气爆发,体内冰与血的惨烈厮杀,镜中对过往的迷茫,面对海军最高层的无形压力……所有这些沉重如山的情绪,在这一刻,竟然被一个极其世俗、却又无比实际的词短暂地冲淡了——
**六倍工资!**
她清晰地记得两年前那个冰冷潮湿的船舱里,卡普那洪亮却空洞的许诺:“……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当时的她,只有恐惧和茫然,对所谓的“待遇”毫无概念。后来在海军本部的日子,她才知道贝利的重要性,才知道鹤婆婆偶尔塞给她的一点零花钱有多么珍贵。她甚至记得自己是如何省吃俭用,在旧和服内侧缝了一个小口袋,一枚一枚地攒下那些贝利,只为了能在彩贝岛上,用“自己的钱”买下那件心仪的“初雪”白裙。
那份微小的、属于“南音”的执着和喜悦,虽然短暂,却真实存在。
而现在,战国口中这“六倍中将工资”,其代表的庞大财富,足以让她买下无数件“初雪”,甚至买下整座“纯白之羽”店铺!
巨大的反差感,以及一种极其现实的、属于“人”的满足感,如同冰封湖面下悄然涌动的一股暖流(虽然微弱得可怜),冲破了“白爔”和“冥鸦”那冰冷外壳的束缚。
于是,在元帅办公室这凝重得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在佛之战国、铁拳卡普、大参谋鹤三位海军传奇人物的注视下,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戴着玄黑**冥鸦面罩**、散发着冻结万物气息的新任“白爔”中将,面对着象征权力与责任的制服、勋章和钥匙毫无反应,却在听到“六倍工资”时……
她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竟然极其罕见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弧度**!
那是一个……**满意**的微笑!
虽然只是嘴角微微上扬,虽然被面具遮挡了大半,虽然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但那瞬间流露出的、纯粹的、甚至带着一丝“小财迷”般的满足感,却如同阳光刺破厚重的冰层,清晰地映入了在场三位阅历丰富的海军巨头的眼中!
卡普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这巨大的反差噎得一个字也吐不出。两年前那个被吓哭的小鬼,现在……因为六倍工资笑了?!这世界怎么了?!
鹤中将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那眼神深处,似乎有无奈,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复杂了然。这孩子……终究还是保留着那份对“拥有”的最朴素的渴望。
就连沉稳如山的战国,镜片后的目光也闪烁了一下,似乎也没料到这份“世俗”的报酬,竟比权力和荣耀更能撬动这位新任中将的冰冷面具。
南音(白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瞬间的“失态”。那抹微笑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涟漪迅速消散。面具下,她的眼神瞬间恢复了冻结深渊般的冰冷和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幽邃。她伸出覆盖着薄薄冰晶的手,没有去看那象征着身份的制服和勋章,而是精准地、如同取走一件理所当然的战利品般,率先拿起了那张深蓝色的工资卡。
卡片入手微凉,带着塑料的质感。在她指尖接触的刹那,卡片表面甚至凝结出一层更细微的、肉眼几乎难辨的冰晶。但她毫不在意,手指微微收拢,将卡片握在手心,仿佛握住了某种实质的保障。
然后,她才用另一只手,随意地将那叠崭新的中将制服、沉重的勋章以及两把钥匙一并拿起。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收起了几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与对待工资卡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明白了。”一个清冽、平静、毫无波澜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简短得如同冰珠落地。
没有感谢,没有宣誓效忠,甚至没有对那六倍工资表现出更多的情绪。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微笑从未发生过。
她微微颔首,动作带着一种冰冷的优雅,算是完成了这场简短而诡异的授衔仪式。随即,她抱着制服、勋章、钥匙,以及那张被握在手心、似乎比其他一切都更重要的工资卡,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实木大门。
玄黑的面具隔绝了表情,旧和服的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她推开大门,身影消失在门外走廊的光线中,只留下办公室内弥漫的、混合着寒意、震惊、荒谬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沉默空气。
卡普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指着空荡荡的门口:“喂!战国!鹤!你们看到了吗?!她……她刚才是不是笑了?!因为那张破卡?!”
战国缓缓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长长地、沉重地吐出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深意:“看到了……卡普。看来,我们这位‘白爔’中将,除了那身恐怖的力量和神秘的面具……还有一些……非常‘接地气’的‘弱点’啊。”
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锐利地看向鹤中将:“鹤参谋,关于她的引导和……‘弱点’的把握,恐怕需要你多费心了。六倍工资……这‘阳光’,倒是意外地照进了一片冰原。”
鹤中将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苍老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她终究还是南音。那份对‘拥有’的渴望,是她连接‘人’的一部分。未必是弱点,用好了,或许……是锚点。” 她望向窗外,南音的身影正穿过下方宽阔的广场,走向要塞西翼,那身旧和服在整齐划一的海军制服中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孤高。
“锚点吗……” 战国低声重复,目光深邃。
而此刻,行走在宏伟要塞冰冷走廊中的南音(白爔),面具下紧抿的唇线依旧平首。但那只握着深蓝色工资卡的手,指尖却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了一下卡片光滑的表面。
六倍工资……
能买很多很多漂亮裙子了吧?
这个念头如同冰层下最细微的气泡,一闪而逝,迅速被更加深沉的、关于办公室、公寓、身份勋章以及即将面对的权力漩涡的冰冷思绪所覆盖。
她握紧了卡片,也握紧了“白爔”的冰冷权柄,走向属于她的、注定不会平静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