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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街头的偶遇，陆子轩身边站着个漂亮女孩。
＞林悦的笑容冻在唇边，热奶茶脱手坠地。
＞那女孩自然伸手替陆子轩整理围巾，指尖掠过他下颌。
＞林悦转身钻进出租车，后视镜里陆子轩追来的身影越来越小。
＞车厢里苏晴的追问被引擎声淹没，唯有温热的泪滑进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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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的日子如同被拉长的糖丝，黏稠又缓慢。窗外是北方城市特有的铅灰色天空，沉沉地压在鳞次栉比的楼顶，将那些积雪的屋脊勾勒得格外冷硬。阳光吝啬地偶尔从云层缝隙漏下几缕，很快又被吞没。室内暖气开得足，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雾，林悦无意识地用指尖在上面划过，留下几道蜿蜒的水痕，模糊映出她有些出神的侧脸。
苏晴的电话就是这时打进来的，清脆的铃声瞬间划破了房间的寂静，也惊散了林悦心里那些漫无边际的思绪。
“悦悦！还窝在家里发霉呢？”苏晴的声音永远是那样元气满满，带着点不由分说的活力，“快出来！陪我血洗步行街！再不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你都要长蘑菇啦！”
林悦被她的语气逗笑了，心里那点因漫长假期和……某些若有若无的思念而生出的空茫感，似乎也被驱散了些许。“去哪儿啊大小姐？外面冻死人。”
“步行街啊！快过年了，热闹着呢！听说新开了家奶茶店，招牌是芋泥啵啵，网上都说绝了！我请你！”苏晴在电话那头说得斩钉截铁，“二十分钟后，老地方公交站见！不来我就去你家掀被子！” 说完根本不给林悦犹豫的机会，“啪”地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林悦无奈地摇摇头，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她起身走到衣柜前，手指在一排衣服上滑过。最终，她挑了一件柔和的米白色长款羽绒服，厚厚的毛领衬得小脸莹白，又围上一条温暖的浅咖色羊绒围巾，把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镜子里的人影，安静，清秀，带着点学生气的干净。
二十分钟后，她准时出现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把脸往围巾里又缩了缩。苏晴己经等在那里了，裹着一件亮眼的鹅黄色羽绒服，像只活力西射的小鸟，老远就朝她挥手蹦跳。
“悦悦！这里！”苏晴冲过来，一把挽住她的胳膊，亲热地把冰凉的脸颊贴了贴她温热的面颊，“走走走！目标步行街，出发！”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向市中心。车厢里人不少，弥漫着冬衣特有的味道和暖气的燥热。苏晴叽叽喳喳，从寒假作业吐槽到新追的偶像剧，声音清脆明亮。林悦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几句，目光投向窗外。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向灰白的天空伸展，枝桠上积着未化的残雪。沿街的商铺早己披红挂彩，火红的灯笼、烫金的福字、闪亮的霓虹灯牌，浓烈的年节气氛与冬日的萧瑟交织出一种奇异的喧闹。
步行街果然人潮汹涌。仿佛全城的人都涌到了这里，采购年货，感受年味。空气里充斥着各种声音：商家循环播放的喜庆音乐震耳欲聋，扩音器里“清仓甩卖”、“最后三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孩童追逐嬉闹的尖叫，熟人相遇惊喜的寒暄，汇成一片嗡嗡作响的背景音浪。食物的香气霸道地钻入鼻腔——刚出炉的糖炒栗子的焦甜，烤红薯温暖醇厚的焦香，炸串辛辣刺激的油烟……各种味道混杂着，浓烈得几乎有了实体。
“哇！悦悦快看那边！”苏晴兴奋地拽着她的胳膊往前冲，“那个糖画摊子！好多人排队！” 一个老师傅正用熬得金黄的糖稀在光洁的大理石板上飞快地勾勒，手腕翻飞间，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便栩栩如生地呈现出来，引来围观人群的阵阵赞叹。
林悦也被这热闹感染，唇边的笑意真切了几分，任由苏晴拉着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穿梭。她们挤进那家新开的奶茶店，暖意和浓郁的奶香、茶香瞬间包裹上来。店里人头攒动，点单的队伍排到了门口。两人排了十几分钟，终于捧到了心心念念的芋泥啵啵奶茶。温热的杯壁透过薄薄的手套传来暖意，林悦低头小心地啜了一口，细腻绵密的芋泥混合着醇厚的牛乳和Q弹的啵啵珠在舌尖化开，甜度恰到好处，带着一种令人满足的幸福感。
“怎么样？没骗你吧？是不是超赞！”苏晴满足地吸了一大口，脸颊鼓鼓的。
“嗯，真的好喝。”林悦笑着点头，心情像杯子里升腾的热气，轻快而温暖。她们捧着奶茶，继续在熙攘的人流里慢慢逛着。苏晴像个好奇宝宝，一会儿被橱窗里闪亮的水晶发卡吸引，一会儿又嚷着要去试吃新开的点心铺子飘出的香气。林悦跟在后面，目光随意地扫过两旁琳琅满目的店铺，冬日的阳光终于挣扎着穿透云层，短暂地洒下几缕，落在街边积雪未消的花坛边缘，反射出细碎晶莹的光。
就在这慵懒而闲适的暖意里，林悦的目光掠过前方一个精品店的橱窗，随意地投向街对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紧，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退潮般褪尽，留下冰凉的麻木感。
街对面，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清晰地撞入眼帘。
陆子轩。
他穿着一件挺括的黑色长款羽绒服，敞着怀，露出里面干净的浅灰色高领毛衣，衬得身形越发挺拔。他站在那里，微微侧着头，正专注地听着身旁的人说话。冬日的阳光吝啬地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和挺拔的鼻梁，那熟悉的眉眼，此刻在人群里依旧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然而，让林悦浑身血液冻结的，是他身边那个并肩而立的女孩。
那女孩看起来比他们稍大一两岁，气质沉静温婉。她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乳白色羊毛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正红色的羊绒围巾，衬得她肤色胜雪，乌黑柔顺的长发自然地垂在肩头。她微微仰着脸看陆子轩，唇边噙着一抹柔和的笑意，似乎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专注地看着陆子轩时，里面仿佛有细碎的光在流动。
最刺眼的是她的动作。
她抬起手，非常自然地伸向陆子轩的脖颈处。那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她轻轻地、极其熟稔地替陆子轩整理了一下他围巾堆叠在领口的一点点褶皱。她的指尖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他微微凸起的喉结下方，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陆子轩没有躲闪，依旧微微低着头看着她说话，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林悦从未见过的、放松而温和的笑意。他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柔和，甚至……有种纵容的意味。
那女孩的指尖，仿佛带着无形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林悦所有的感官。
“哐当——！”
一声闷响，伴随着脚下溅开的温热液体。
林悦手中那杯只喝了几口的芋泥啵啵奶茶，毫无征兆地从骤然脱力的指间滑落，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人行道上。厚实的塑料杯破裂开来，温热的、带着浓郁芋泥香气的奶茶混合着啵啵珠，狼狈地泼洒了一地，迅速在冰冷的地面洇开一片深色的、粘稠的污迹。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她米白色的羽绒服下摆和靴子上，留下醒目的、深褐色的斑点。
“呀！”苏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悦悦？你怎么了？没烫着吧？” 她赶紧蹲下去看林悦的鞋子，又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纸巾。
林悦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对苏晴的惊呼和周围路人投来的诧异目光浑然不觉。她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喧嚣——商家的音乐、鼎沸的人声、汽车的鸣笛——都在一瞬间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种尖锐的、令人窒息的耳鸣。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街对面，钉在陆子轩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上，钉在那个女孩停留在他颈间的、白皙修长的手指上。
那手指，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她的眼底，刺得眼眶生疼。
一种混杂着震惊、困惑、难以置信的冰冷感觉，像无数细小的冰针，从脚底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冻结了所有的知觉。她甚至感觉不到冬日的寒风，感觉不到溅在靴子上的温热奶茶正在迅速变冷。只有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被剜挖般的钝痛，伴随着沉重的窒息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苏晴终于找到了纸巾，焦急地试图擦拭林悦靴子上的污渍：“哎呀，脏了脏了！还好是深色的……悦悦？你说话呀？是不是烫到了？”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林悦的脸色白得吓人，嘴唇微微颤抖着，那双总是清澈灵动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街对面，眼神里是苏晴从未见过的茫然和……受伤？像一只在雪地里突然迷失了方向、被冻僵的小鹿。
苏晴顺着林悦僵首的目光疑惑地望过去。
“陆……”苏晴看清街对面的人影，尤其是他身边那个气质出众、举止亲昵的女孩时，惊愕地张大了嘴，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猛地明白了林悦失态的原因，一股怒火“腾”地冲了上来，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就在苏晴即将爆发的瞬间，街对面的陆子轩似乎也被这边的动静惊扰。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川流不息的人潮和车流，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僵立在奶茶污渍旁、脸色惨白的熟悉身影。
是林悦。
他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凝固，像是被寒风吹散的薄雾，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和自信光芒的眼睛里，清晰地闪过巨大的错愕。他似乎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在这种情形下遇见林悦。
下一秒，林悦清晰地看到，陆子轩的眉头猛地蹙了起来。他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地上那滩狼狈的奶茶污渍，扫过林悦溅上污渍的靴子和羽绒服下摆，最后定格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喊她的名字，眼神里除了惊愕，还迅速涌上一种林悦看不懂的、近乎是慌乱的情绪。
林悦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那慌乱的眼神，像是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她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期盼着“误会”的火苗。
他慌了。他为什么慌？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陆子轩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向前踏出了一步，似乎想要立刻穿过马路。他抬起手，指向林悦的方向，急切地想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他身边那个红围巾女孩也察觉到了异样。她顺着陆子轩的目光看过来，看到了街对面失魂落魄的林悦和一脸怒容的苏晴。女孩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恢复了那温婉沉静的神情。她轻轻伸手，非常自然地拉了一下陆子轩的胳膊，似乎在询问发生了什么，又像是一种无声的提醒和……归属的宣示。
陆子轩被这一拉，脚步顿住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女孩拉住他胳膊的手，又迅速抬眼看向林悦，眼神里的慌乱更加明显，甚至带上了一丝焦灼的为难。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对身边的女孩解释，又急切地想对林悦这边喊话。
“悦悦……”苏晴看着林悦惨白的脸，心疼又愤怒，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我们过去！当面问清楚！那个女的是谁？他们……”
“不！”林悦猛地打断苏晴，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她自己都陌生的尖锐和颤抖。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避开了陆子轩那焦灼而复杂的目光。那目光像烙铁，灼烧着她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走！苏晴，我们走！马上！” 林悦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猛地反手抓住苏晴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苏晴都感到一阵生疼。她不再看街对面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凌迟。她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只想逃离这个让她瞬间窒息、让她心口绞痛的地方。
她拉着苏晴，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挡在身前的人群，不顾一切地朝着人潮涌动的反方向、朝着路口奔去。米白色的羽绒服在拥挤的人群中笨拙地穿梭，溅着奶茶污渍的靴子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步都沉重而狼狈。
“悦悦！你慢点！等等我！”苏晴被她拽得踉跄，焦急地喊着。
“出租车！”林悦冲到路边，声音嘶哑地喊着，目光慌乱地扫视着车流。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不是因为人潮，而是因为眼眶里迅速积聚的、滚烫的水汽。
一辆绿色的出租车恰好驶来，缓缓停靠在路边。
林悦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几乎是扑过去拉开了后座车门，不管不顾地把苏晴先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一头钻了进去。“砰”地一声甩上车门，隔绝了外面那个喧嚣又冰冷的世界。
“师傅，开车！”她急促地、带着浓重鼻音命令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去哪儿啊姑娘？”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两个神色异常的女孩。
“随便！先离开这里！”林悦几乎是吼出来的，双手死死攥着膝盖上的羽绒服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低着头，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司机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没再多问，一脚油门，车子汇入车流。
就在车子启动的瞬间，林悦终究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她猛地抬起头，通红的、蓄满泪水的眼睛死死地看向后车窗。
隔着越来越远的距离和冰冷的车窗玻璃，她看到陆子轩己经挣脱了那个红围巾女孩的手，正大步流星地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来。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急，眉头紧锁，嘴唇急切地开合着，似乎在喊着什么。冬日的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掀起了他敞开的黑色羽绒服衣角。他奔跑的姿态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急切，试图穿越车流和人海。
那个红围巾女孩站在原地，没有再试图拉住他。她微微蹙着眉，远远地望着陆子轩奔跑的背影，又望了望出租车远去的方向，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了然？那平静的眼神，像一根更尖锐的刺，狠狠扎进林悦的心里。
“悦悦！悦悦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苏晴看着林悦惨白的脸和汹涌而出的泪水，吓得手足无措，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是不是陆子轩那个混蛋？他欺负你了？那个女的是谁？你告诉我！我……”
“别问了……苏晴……求求你……别问了……” 林悦的声音破碎不堪，像被车轮碾过的枯叶。她猛地转过头，把脸深深埋进自己冰冷的掌心。再也支撑不住，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溢出，如同受伤小兽绝望的悲鸣。滚烫的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瞬间濡湿了掌心，顺着纤细的手腕滑落，浸入浅咖色的羊绒围巾，留下深色的、冰凉的泪痕。
车窗外，城市冬日的街景在泪水中模糊成一片冰冷而晃动的色块。陆子轩奔跑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不见，连同那个围着红围巾、气质温婉的女孩，一同被抛在了身后那片喧嚣而残酷的街景里。
只有车厢内，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伴随着引擎的嗡鸣，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那杯摔碎的芋泥啵啵奶茶的甜香，似乎还残留在冰冷的空气里，此刻却只余下苦涩的回味，弥漫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