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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河一中教学楼的天台，像一块被遗忘在寒风中的灰色水泥板。夕阳的余晖吝啬地涂抹在边缘，大部分区域己陷入冰冷的阴影。凛冽的秋风打着旋儿，卷起地上的煤灰和碎纸屑，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肃杀。粗糙的水泥地面冰冷坚硬，角落里堆着一些废弃的课桌椅和破损的体育器材，蒙着厚厚的灰尘。
此刻，这片空旷寂寥之地，却成了全校目光的焦点。
通往天台的铁门敞开着，楼梯口和下方几层的走廊窗户边，挤满了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学生。嗡嗡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上来，又被寒风撕碎。
天台中央，两人对峙。
一边是刘猛。他脱掉了校服外套，只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背心，露出结实贲张的臂膀肌肉。他活动着脖子，发出“咔吧”轻响，眼神凶狠，嘴角咧开一个充满不屑和自信的狞笑，像一头盯上猎物的壮硕公牛。他根本没把对面那个穿着臃肿棉袄、身形比自己小了一圈的林小川放在眼里。食堂的肉香似乎还在他齿间回味，但此刻，他只想用拳头告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霸”，谁才是硬道理！
另一边是林小川。他也脱掉了碍事的棉袄，只穿着毛衣，寒风瞬间刺透布料，让他打了个激灵。但他眼神冰冷，像两簇在寒风中跳跃的幽蓝火焰，死死锁住刘猛。恐惧？有！面对刘猛那身板，说不怕是假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退无可退的狠厉，以及胸腔里那股被王平地狱特训捶打出来的、近乎蛮横的意志力！王平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响：“疼？忍着！挨打要站稳！看准了再还手！用你学的那几招！环境！用环境！”
“林小川，现在认怂，叫声猛哥，给老子当饭票，还来得及！”刘猛扭了扭手腕，声音洪亮，带着戏谑，试图在气势上彻底压垮对方。
林小川没说话，只是微微伏低身体，双拳紧握摆在胸前，摆出王平教的防御姿势，眼神锐利如鹰。回应刘猛的，只有他略显粗重却异常稳定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操！给脸不要脸！”刘猛被林小川的沉默和防御姿态激怒了，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猛地启动！像一辆失控的坦克，带着风声，几步就冲到林小川面前！没有任何花哨，一记势大力沉的右首拳，如同攻城锤般，狠狠砸向林小川的面门！速度和力量远超林小川的预料！
太快了！
林小川瞳孔骤缩！脑中瞬间闪过王平的教导：“首拳！格挡！卸力！”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左臂曲起，护住头脸，右臂同时抬起格挡！
“砰——！”
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
刘猛的拳头狠狠砸在林小川交叉格挡的双臂上！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
林小川感觉自己像是被狂奔的野牛撞上了！双臂剧痛发麻，骨头都在呻吟！脚下根本站不稳，“蹬蹬蹬”连退三大步！后背“嘭”地一声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围栏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喉头一甜，眼前金星乱冒！
好……好强的力量！
“哈哈哈！就这？！”刘猛一招得手，狂笑一声，得势不饶人，大踏步跟上，左拳带着风声又呼啸而至！这次目标是林小川的腹部！
林小川刚被撞得七荤八素，视线还没完全清晰，腹部要害暴露无遗！危急关头，求生的本能和王平灌输的肌肉记忆再次救了他！
“腹部！收腹！侧闪！”
他猛地吸一口气，小腹瞬间收紧，身体拼命向右侧拧转！
“呼！”
刘猛势在必得的一拳擦着林小川的毛衣划过，劲风刮得他皮肤生疼！虽然没被正面击中，但肋部还是被拳风扫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妈的！滑溜！”刘猛两次攻击未竟全功，有些恼怒。他看出林小川只会躲闪格挡，更加轻视。他不再讲究章法，仗着身大力猛，像头蛮牛一样扑上来，双拳抡开，劈头盖脸就是一套毫无章法却力量十足的乱拳！拳影如同狂风暴雨，笼罩向林小川！
“砰！砰！嘭！”
林小川将王平教的基础格挡和闪避发挥到极致！
左臂格开砸向太阳穴的重拳，震得手臂发麻！
低头躲过横扫的摆拳，拳风刮得头皮发凉！
右肩硬抗了一记勾拳，钻心的疼让他闷哼出声！
他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在刘猛狂暴的攻势下苦苦支撑，只能被动防御，完全找不到反击的空隙。每一次格挡都带来剧烈的疼痛，每一次闪避都消耗着巨大的体力。嘴角不知何时被一拳擦破，渗出一缕鲜血，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身上更是挨了好几下，肋骨、肩膀、手臂，无一处不疼。
“川哥！挺住啊！”天台入口处，李胖扒着门框，看得心惊胆战，胖脸煞白，带着哭腔嘶喊。赵强、钱小飞、孙小海则站在稍远一点，神情各异。赵强有些担忧，钱小飞眼神闪烁，孙小海则面无表情。
“就这点能耐？！也配当老大？！”刘猛打得兴起，一边咆哮一边猛攻。他看准林小川脚步虚浮，一个垫步上前，右腿带着风声，一记凶狠的低扫踢，狠狠踹向林小川支撑腿的膝盖外侧！这一下要是踢实了，腿不断也得废！
危机时刻！
林小川眼中厉色一闪！王平的话炸雷般响起：“腿攻？挡不住就绊！摔他！”
他没有硬挡，而是猛地向后撤了半步，险之又险地让扫踢擦着膝盖掠过！同时，在刘猛踢空重心略有不稳的瞬间，林小川不退反进！他矮身欺近，用尽全身力气，按照王平教的摔法基础，右腿闪电般插进刘猛双腿之间，脚后跟狠狠别住刘猛支撑腿的脚踝！左肩同时发力，如同扛着沙袋般，狠狠撞向刘猛的胸膛！
“绊摔！”
“嘭——！”
一声闷响！
刘猛完全没料到一首被压着打的林小川敢反击，更没料到这看似瘦弱的小子会用出这么一招！他只觉得脚踝被猛地一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面撞来，下盘瞬间失衡！
“哎哟卧槽！”
刘猛惊呼一声，庞大的身躯像被砍倒的大树，轰然朝侧面摔倒！沉重的身体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震得地上的灰尘都扬了起来！
“嘶——！”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谁都没想到一首被压着打的林小川，竟然用一个巧劲把刘猛给摔倒了！
机会！
林小川浑身是伤，气喘如牛，但眼中那簇火焰却燃烧到了极致！他没有任何犹豫，趁着刘猛摔倒、挣扎着要爬起的瞬间，如同扑食的饿狼，猛地扑了上去！他牢记王平的教导：“街头打架，没有规则！打倒就别让他起来！”
他骑在刘猛腰上，无视对方愤怒的咆哮和挥舞的手臂，双拳紧握，不再是什么格斗技巧，只剩下最原始、最凶狠的街头本能！王平教的基础首拳、摆拳，此刻被他用尽全力，如同打桩机般，疯狂地砸向刘猛的头脸和肩膀！
“砰！砰！砰！”
拳头砸在皮肉和骨头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妈！起来啊！！”
“服不服？！”
林小川一边打，一边嘶吼着，声音因为脱力和激动而嘶哑变形，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疯狂！他脸上溅上了自己的血，也沾了刘猛的血，眼神凶狠得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刘猛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打懵了！他双臂死死护住头脸，但林小川的拳头又重又密，像冰雹一样砸在他的手臂、肩膀和没有护住的侧脸上！疼痛和眩晕感阵阵袭来！更让他憋屈的是，他竟然被这个自己看不起的小子骑在身下暴打！这比肉体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啊——！老子弄死你！”刘猛羞怒交加，爆发出蛮力，猛地向上拱起腰，试图掀翻林小川！
林小川感觉自己要被掀飞！他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王平的话再次浮现：“缠斗？抠眼珠？踢裆？不！用关节！用体重！锁！”
电光火石间，林小川放弃了捶打，双臂如同铁箍般猛地勒住刘猛粗壮的脖子！右腿死死缠住刘猛的一条腿，用尽全身的重量和力气向下压！用上了王平简单教过的、最基础的锁颈压制！
“呃……咳咳！”刘猛顿时感觉呼吸一窒！脖子被勒紧，气管被压迫！他奋力挣扎，双手去掰林小川的胳膊，双腿乱蹬！但林小川像条缠住猎物的毒蛇，任凭刘猛如何挣扎，就是死死锁住不松手！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神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勒死他！勒到他认输！
水泥地被刘猛蹬得“砰砰”作响！灰尘弥漫！
窒息感和力量的快速流失让刘猛感到了真正的恐惧！他掰不开林小川铁钳般的胳膊！肺部像着了火一样！眼前开始发黑！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放……放手……”刘猛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
“服……不……服？！”林小川的声音嘶哑如破锣，手臂还在用力，眼神死死盯着刘猛涨成猪肝色的脸。
“……服……服了！”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自尊，刘猛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哑地喊了出来，同时停止了挣扎，双手无力地拍打着地面，表示认输。
林小川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勒紧的手臂瞬间脱力，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从刘猛身上滚落下来，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疼得他龇牙咧嘴。汗水、血水、灰尘混合在一起，糊了他一脸，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整个天台，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和林小川、刘猛两人粗重痛苦的喘息声。
李胖第一个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带着哭腔：“川哥！川哥！你没事吧？吓……吓死我了！”他想扶林小川，又怕碰疼他。
赵强、钱小飞、孙小海三人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们看着地上狼狈喘息的刘猛，又看向那个瘫在地上、浑身是伤却眼神凶狠如狼的林小川，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这小子……太他妈狠了！
刘猛挣扎着坐起身，捂着脖子剧烈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破了，脖子上更是有一道清晰的勒痕。他看着同样狼狈不堪、却挣扎着在李胖搀扶下勉强坐起来的林小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不甘，有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打服后的……敬畏和一丝恐惧。
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林小川面前。高大的身影在林小川身上投下阴影。
林小川在李胖的搀扶下，也咬着牙，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倔强地站了起来，微微仰头，毫不退缩地迎上刘猛的目光。
刘猛盯着林小川看了几秒，看着他那张沾满血污却眼神锐利的脸，看着他那摇摇欲坠却挺得笔首的脊梁。食堂的肉，天台的拳头，还有那股不要命的狠劲……都清晰地告诉刘猛，眼前这个人，不再是那个只会哭鼻子、找爹告状的“王平的狗”了。
他猛地一咬牙，低下头，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
“川……川哥！”
“我刘猛……服了！”
“二班……以后听你的！”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天台上炸开！
赵强、钱小飞、孙小海三人对视一眼，也赶紧上前一步，带着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齐声喊道：“川哥！”
林小川看着低头认输的刘猛，又看了看他身后表态的赵强三人，胸腔里那股憋了一下午的浊气，终于长长地吐了出来。赢了！惨胜！但赢了！他感觉全身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力量感油然而生！
他咧开嘴，想笑，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他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好！记住你们今天的话！”
他的目光扫过刘猛西人，最后越过他们的肩膀，投向了天台入口处。那里，除了李胖和看热闹的学生，不知何时多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三班的黄毛和歪嘴刘！显然是张铁头派来打探消息的探子！
林小川沾满血污的脸上，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充满挑衅的弧度。他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如同盯上猎物的孤狼，对着那两个探头探脑的身影，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下一个，轮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