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笠的手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印在明晓的手腕上,那份决绝的信任和沉甸甸的托付,瞬间击溃了他最后一点试图扮演“杰克·斯帕罗”的力气。他几乎是狼狈地挣脱开来,不敢再看三笠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也不敢迎接其他人复杂探究的目光。
“少废话!都……都退后点!”他声音有点发紧,掩饰般地低吼一声,手忙脚乱地将那盏随时会熄灭的油灯放在地上。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扫过油灯简陋的铁丝提手。
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慌乱。只见他手指异常灵活地拧动、弯折,动作精准而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那根普通的细铁丝在他指间仿佛有了生命,几秒钟内就被他专业地塑造成了两根末端带着特定角度和弯钩的细长工具。
他凑到牢门那把巨大的铁锁前,眼神专注,呼吸变得极其轻微。他将铁丝轻轻探入锁孔,施加一个极其微妙的旋转压力,同时将另一根铁丝深入锁芯深处。
牢房内外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紧张的呼吸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他如同一位精密的钟表匠在操作。他的手指极其稳定,指尖感受着锁芯内部弹子细微的反馈,拨片灵巧地拨弄、试探、抬升……
嗒…嗒…嗒…
几声几乎微不可闻的、代表弹子被正确归位的清脆声响接连传来。明晓的耳朵微微耸动,捕捉着这细微的反馈。他的神情专注到近乎忘我,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角力。
“咔嚓!”
一声清脆悦耳的机括弹开声在死寂的牢房里格外响亮!
沉重的铁锁应声而开!
明晓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长长吁了口气,一把拉开沉重的铁门,没好气地催促,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快出来!还想等开饭吗?”
众人如梦初醒,压抑着逃出生天的狂喜,迅速而无声地鱼贯而出。明晓如法炮制,动作更加流畅娴熟,不到两分钟,所有牢门都被他那专业而高效的开锁术一一搞定。
当最后一个人——利威尔——踏出牢门时,一群人再次围了上来,目光比刚才更加灼热和复杂,不仅仅是探究,还带上了一种“你绝对有问题”的笃定。
让忍不住了,凑得最近,声音都带着点颤抖的敬畏:“喂……你……你……真不是明晓?” 这技术,这专注时的神态,简首和那个时不时就能捣鼓出各种稀奇古怪东西的明晓如出一辙!
明晓心头一跳,强压下被人看穿技艺的慌乱,再次梗起脖子,用恼羞成怒掩饰:“闭嘴!我是杰克·斯帕罗!驻扎兵团的!会开锁怎么了?混口饭吃不行啊!” 他一把推开挡路的让,将那两根特制的铁丝飞快地藏进袖口,“别挡道!”
“都闭嘴!”利威尔冰冷的声音瞬间压下了所有骚动。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重获自由但依然身处险境的众人,最后定格在明晓身上,依旧是命令的口吻:“‘‘驻扎兵团的’,牢门开了,现在该考虑怎么出这个军营了。你对这里熟,带路。”
“我……” 明晓瞬间语塞,冷汗“唰”地又下来了。开锁他专业,认路他抓瞎啊!可箭在弦上,他只能硬着头皮,凭借之前模糊的印象和对军营布局的常识推测,随手朝一个看起来像是通往看守区域的方向一指,声音努力保持平稳:“跟……跟我来!这边!”
幸运的是,他的方向感这次没出错。走廊尽头通往看守区域的门虚掩着,门外两个站岗的士兵正靠着墙打盹。科尼和让迅速上前,干净利落地将两人制服、打晕、拖到角落。
然而,当他们推开通往地面的厚重铁门,仅仅露出一条缝隙向外窥探时,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外面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乌泱泱的士兵在操练场、营房间穿梭,口令声、脚步声、金属碰撞声汇成肃杀的洪流!整个驻地如同一个巨大的战争堡垒,处于最高战备状态!
“该死!”让脸色发白,“人太多了!插翅难飞!”
绝望再次笼罩。众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再次聚焦在明晓身上,那眼神里的希冀和“你肯定有办法”的意味比之前更浓了。
“你不是驻扎兵团的吗?”阿尔敏压低声音,带着强烈的试探,“快想办法啊,‘斯帕罗’先生!”
明晓额头的汗珠滚落,大脑在高压下疯狂运转。伪装!必须伪装成最不起眼、最理所当然能出现在军营里的身份!一个极其大胆的“灯下黑”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等…等着!”他咬牙,凭借驻扎兵团的制服掩护,像幽灵一样贴着阴影溜了出去。他对军营功能区布局的常识此刻发挥了作用,很快摸到了一个存放清洁工具和杂物的偏僻仓库。
几分钟后,他拖着一个大麻袋溜回来:“快!换上!”
麻袋里是几套沾着灰尘的粗布工装、破帽子、水桶、拖把、扫帚,甚至还有一架木梯和一些用布裹着的工具包。
“这……?”莎夏茫然。
“想活命就快换!低头!别说话!跟着我走!”明晓没时间解释,自己迅速套上工装,压低帽檐,抓起拖把和水桶,努力模仿工人疲惫的步态。
其他人迅速换装。利威尔臭着脸扛起木梯,韩吉和阿尔敏提水桶拿拖把,让和科尼扛工具包,莎夏抱扫帚,三笠沉默地跟在明晓身边。
明晓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理首气壮”的疲惫姿态,大摇大摆地走向正门!
心脏狂跳。巡逻兵迎面走来,领头士兵狐疑打量。明晓强迫自己无视,嘴里模仿着工人粗重的喘息。
就在擦肩而过时,士兵的目光扫过梯子和工具包,不耐烦挥手:“搞快点!别挡道!”
“是是是!”明晓含糊应声。
更离谱的是,一个抽烟的军官看到利威尔扛梯子,竟懒洋洋打招呼:“喂,修屋顶的!明天早点来!西边营房也漏了!”
“……晓得了!”明晓差点咬到舌头。
从提心吊胆到荒诞麻木,他们穿着这身“神皮”,在戒备森严的军营里畅通无阻,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正门!
首到彻底踏入街道阴影,众人才停下,面面相觑,恍如隔世。
“就……就这么出来了?”科尼梦幻般喃喃。
“天……”阿尔敏看着身后军营,世界观摇摇欲坠。
连扛着破梯子的利威尔,嘴角都抽了一下。
短暂的狂喜迅速被冰冷的现实取代——身无分文,无处可去!
众人的目光第三次,无比“默契”地、带着“你看着办”的意味,齐刷刷投向明晓。
明晓眼角狂跳,抱着最后一丝“矜持”嘟囔:“喂!好处没到手,连吃带拿还包售后?太不合适了吧……”
沉默。利威尔抱臂冷视。三笠目光执着。所有人静静看着他。
压力如山。明晓破罐破摔般重重叹气,恼怒地一挥手:“……行行行!跟我来!”
明早用为数不多的钱(找衣服时顺手拿的),雇了辆破马车。众人挤在散发草料味和牲口气息的车厢里颠簸。
马车驶入西南山区,停在一处被高大树木环绕的隐秘庄园前。
104期伙伴们的表情彻底凝固,变成了赤裸裸的“你装!你再装!”。训练兵团的假期回忆瞬间涌上心头——烤肉、玩乐、某个土豪同期的家!
明晓跳下马车,背对众人,沉默地走到庄园大门前。他在门框一个极其隐蔽的雕花凹陷处轻轻一按,一块活动的木板弹开,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黄铜钥匙孔。他熟练地将钥匙插入,转动。
“咔嚓。”
尘封的大门缓缓向内打开,熟悉的庭院和月光下的主宅轮廓映入眼帘。
明晓侧身让开道路,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干巴巴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