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嗡……
那声来自意识深处的嗡鸣，如同沉船撞响了深海的巨钟。沉闷，悠远，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非物质的震荡。
紧随其后的，是那幅如同被强干扰信号撕裂的、短暂到几乎无法捕捉的画面碎片：
粘稠的、暗红色的天穹，如同凝固的、不断滴落腥臭粘液的巨大血痂，倒扣在视野上方。猩红的光芒并非来自光源，而是空间本身在散发着亵渎的光晕，将一切都染上绝望的色彩。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血穹之下，一个庞大到超乎想象的轮廓矗立着。
那不是人形！
是无数巨大、扭曲、非人的肢体——布满螺旋纹路的节肢、覆盖着蠕动肉瘤的触手、伸出森白骨刺的巨翼、如同山脉般隆起的脊背……这些本该属于不同深渊巨物的部件，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充满恶意的意志强行拼接、融合在一起！它静止着，却又仿佛在缓慢地蠕动、变幻，每一次细微的形变都撕扯着空间的稳定，投下覆盖整个视野的、不断扭曲膨胀的、如同活物般的蠕动阴影！仅仅是“看”到它模糊的轮廓，就足以让理智彻底崩坏！
而在这亵渎巨影的脚下，在画面最边缘、最模糊、仿佛随时会被猩红光芒和蠕动阴影彻底吞噬的位置……
一抹蓝色！
洗得发白，却被大片大片粘稠的暗红色血污浸透、撕裂！它被死死地钉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又像一只被树脂封存、凝固在永恒绝望中的蝴蝶！
那蓝色……是苏晚的连衣裙！
“呃——！！！”
沈厌的意识如同被这道最后的、残酷的闪电狠狠劈中！本就濒临破碎的精神世界彻底崩塌！巨大的痛苦、无法言喻的惊骇、以及那撕裂灵魂的、名为“苏晚可能还活着”却又以这种比死亡更恐怖的方式存在的认知冲击，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即将熄灭的意识核心！
“噗——！”
现实中，瘫靠在收银台柜壁上的沈厌，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一大口混合着微弱白光星尘和暗红血块的粘稠液体无法抑制地从口中喷溅而出，洒在冰冷光洁的地板上，如同绽开了一朵诡异而绝望的花。
他眼前彻底被翻滚的、粘稠的黑暗和刺眼的猩红血光交替覆盖！耳中只剩下尖锐到撕裂脑髓的蜂鸣！身体内部传来清晰的、如同瓷器彻底粉碎的“咔嚓”声！皮肤表面那些细密的裂痕瞬间扩大、加深、连接成片！灰败的死气如同浓雾般从他崩裂的伤口中疯狂涌出！
意识……在沉沦……在瓦解……向着那血穹之下的绝望深渊……
结束了吗……
就这样……带着这无法承受的真相……彻底消散……
就在这万念俱灰、意识即将彻底归于虚无的刹那——
“嗡！”
他摊开在冰冷地面上的、那只握着濒临破碎铜钱的右手掌心，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的幽绿色光芒！
不是铜钱本身在发光！
是铜钱那道贯穿钱体的、狰狞的黑色裂痕深处！那道如同深渊伤口的裂痕中，此刻正疯狂地向外喷射着粘稠如墨、却又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液体？！
那液体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瞬间包裹了整个铜钱！铜钱在墨绿火焰的包裹中剧烈地颤抖、哀鸣，表面的绿锈和铜质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溶解、消失！它在燃烧！以自身最后的物质存在为燃料，献祭般地燃烧！
“呼——！”
包裹着铜钱的墨绿火焰猛地暴涨！瞬间脱离了沈厌的掌心，如同被赋予了意志，悬浮在他面前！
火焰疯狂地扭曲、拉长、塑形！
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一个极其粗糙、由纯粹燃烧的墨绿色火焰勾勒出的……人形轮廓！那轮廓的剪影，依稀带着苏晚奔跑的姿态！
“沈……厌……！”
一个由无数重叠的、扭曲的、饱含极致痛苦和悲伤的嘶吼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在沈厌即将崩溃的意识核心中轰然炸响！
这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最深处的雷霆，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玉石俱焚的疯狂意志！它狠狠地撞在沈厌沉沦的意识之上！
“活下去——！！！”
最后的嘶吼，带着泣血的命令！
轰！
燃烧的墨绿火焰人形，在发出这最后一声灵魂尖啸的瞬间，猛地向内坍缩！化作一颗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凝聚着焚尽一切执念的、刺眼欲盲的幽绿色光点！
这颗光点，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沈厌身体崩坏的物理状态，如同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瞬间没入了沈厌的眉心！
“呃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比身体崩坏强烈百倍！比灵魂被撕裂更甚千倍！仿佛整个宇宙的熵增之火被强行塞进了他的头颅！
但这剧痛之中，却蕴含着一种……力量！一种纯粹由苏晚最后残念燃烧转化而成的、不顾一切的、守护的意志！它如同最狂暴的强心剂，狠狠注入沈厌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沈厌那彻底涣散的瞳孔，在这股狂暴意志的冲击下，猛地爆发出两团燃烧的、混杂着赤红血丝和幽绿火焰的光芒！如同濒死的凶兽睁开了最后的复仇之眼！
“嗬……嗬嗬……”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那不是痛苦，而是被强行点燃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咆哮！
他那布满裂痕、灰败死寂的身体，在这股外来意志的强行驱动下，如同生锈的机器被高压电流强行激活！他猛地抬起那只同样布满裂痕的右手，不再颤抖！五指如钩，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狠狠抓向自己的左胸——心脏的位置！
噗嗤！
指尖再次刺入皮肉！这一次，更深！更狠！滚烫的血液混合着灰败的死气飙射而出！
但沈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他的手指，如同最精准的外科手术刀，在剧痛和狂暴意志的指引下，穿透了血肉的阻隔，无视了濒临破碎的骨骼，最终……狠狠刺入了胸腔深处！刺中了那颗在死气笼罩下、跳动得越来越微弱的心脏！
不是破坏！而是……烙印！
他的指尖，缠绕着那没入眉心的幽绿色光点最后残留的、滚烫的意志！那意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他濒死的心脏之上！
“呃——！！！”沈厌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剧烈抽搐！全身的裂痕瞬间喷涌出更多的灰败死气！但这一次，在那死气之中，却开始混杂进一丝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幽绿色火苗！
心脏，那颗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心脏，在幽绿烙印的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猛地剧烈搏动了一下！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搏动越来越有力！每一次搏动，都从烙印的位置泵出一股微弱却滚烫的、混合着幽绿火苗的新生力量！这力量如同燃烧的岩浆，强行冲入他近乎枯竭的血管，灼烧着沿途的死寂组织，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也带来……一线渺茫的生机！
“呼……呼……呼……”沈厌的喘息变得如同破旧蒸汽机般粗重而嘶哑，每一次呼吸都喷吐出带着灰败死气和幽绿火星的混合雾气。他布满裂痕的皮肤下，那幽绿的火苗如同流淌的熔岩，沿着血管的路径急速蔓延，所过之处，灰败的死气如同遇到克星般被灼烧、驱散！皮肤上那些深邃的裂痕边缘，开始被一层极其细微的、如同琉璃淬火后的幽绿色光膜强行弥合、覆盖！
代价是难以想象的剧痛！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被幽绿的火焰煅烧、重塑！但他眼中那燃烧的赤红与幽绿混合的光芒，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从地狱最深处爬回来的、近乎疯狂的执念！
他猛地低下头！
地上，那枚完成了最后使命的铜钱，在墨绿火焰人形脱离后，己经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和灵性。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表面布满了腐蚀般的坑洼，那道贯穿的裂痕如同干涸的河床，里面残留的幽光彻底熄灭。它变得灰暗、冰冷、脆弱，如同一块被烈火焚烧后又投入冰水的废铁。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弱气流拂过——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铜钱沿着那道贯穿的裂痕，彻底……断成了两半。
沈染血的手指，颤抖着（这一次是因为剧痛而非虚弱），极其缓慢地、极其珍重地……捡起了那两片冰冷、残破的铜片。
他将它们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他掌心新生的、带着幽绿火苗的滚烫血肉。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和幽绿火苗的双眼，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收银台上方，那台闪烁着平静蓝光的监控显示器。
屏幕里，分割的画面依旧正常。
但沈厌的“视野”却变了。
在苏晚残念燃烧赋予的、短暂而狂暴的力量加持下，在身体被幽绿火苗强行“煅烧”的痛苦感知中……他看到了！
在那看似平静的监控画面深处，在那由正常数据流构成的表象之下……无数极其细微、如同蠕虫般扭曲爬行的惨绿色数据流，正如同修复伤口的菌丝，疯狂地编织、弥合着……一个无形的、笼罩整个便利店的……巨大“滤网”的破损之处！
那破损的核心节点……就在屏幕中央！
那里，一个由无数惨绿色光点构成的、极其微小的沙漏图标，正在无声地、却无比坚定地……向下流动着最后几粒沙！
认知滤网……修复即将完成！
就是现在！
沈厌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不再犹豫！攥着两片冰冷铜钱残片的手掌，用尽全身刚刚被点燃的力量，带着一种要将灵魂都烙印上去的决绝，狠狠拍向自己的额头——那幽绿光点没入的位置！
“以血为引……以念为桥……开——！！！”
他嘶吼出声，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血沫和燃烧的意志！
嗡——！
掌心接触额头的瞬间！那两片冰冷的铜钱残片，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引信，瞬间变得滚烫！它们吸收着沈厌掌心的鲜血和眉心的幽绿意志，爆发出刺眼欲目的幽绿色光芒！这光芒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向内塌缩！瞬间在沈厌的眉心位置，强行打开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针尖般的……精神通道！
通道的另一端，并非物理空间，而是……那片刚刚在他意识中惊鸿一瞥的、粘稠血穹笼罩下的绝望之地！
通道打开的瞬间！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冰冷到冻结灵魂、充满了极致亵渎和恶意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的深渊巨兽被针尖刺痛惊醒！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的“注视感”，顺着那微小的精神通道，瞬间跨越了无穷维度的阻隔，轰然降临在便利店这片小小的空间！
咔嚓！
沈厌脚下光洁如镜的地砖，以他为中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收银台上方的监控显示器屏幕猛地爆开一团刺眼欲目的惨绿色电火花！整个便利店的灯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空气变得粘稠如胶，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玻璃渣！
“噗——！”沈厌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这一次，血液中幽绿色的火苗更加炽盛！眉心强行打开的通道如同被重锤轰击，剧痛几乎让他瞬间昏厥！但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崩裂出血！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就在那恐怖意志降临、认知滤网修复节点被冲击干扰的瞬间！
他猛地将苏晚最后残念燃烧赋予他的、那股守护的意志、那股指向血穹之下的求救信号、混合着他自身对苏晚刻骨的思念和那亵渎巨影的惊鸿一瞥……所有的意念，如同压缩到极致的能量弹，通过那强行打开的、即将崩溃的针尖通道，不顾一切地……发射了出去！
目标——现实世界！
目标——那些可能隐藏在“认知滤网”之外的存在！
目标——逐光者！
信号发射的瞬间！
“吼——！！！”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洪荒之初、充满暴怒和毁灭欲望的非人咆哮，顺着那精神通道，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入沈厌的意识！他眉心的通道瞬间崩溃！幽绿色的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彻底消散！
沈厌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软软地向前扑倒，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鲜血从他口鼻、眉心和全身的裂痕中不断涌出，混合着幽绿的火苗，在地板上蜿蜒流淌。他身上的幽绿光芒急速黯淡，皮肤下流淌的熔岩般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更加深沉的灰败和死寂。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睁着，瞳孔深处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那台监控屏幕。
屏幕上，惨绿色的电火花消失，闪烁的灯光恢复稳定。那个微小的惨绿色沙漏图标，流下了最后一粒光沙，随即彻底消失。
【认知滤网：修复完成。】**
一行冰冷的、微不可察的文字，在屏幕深处一闪而逝。
便利店内，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只有关东煮机器还在发出单调的沸腾声，以及沈厌那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带着血沫的喘息。
他失败了？
信号……发出去了吗？
就在他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
在距离这间便利店首线距离超过五十公里，城市另一端的某个废弃地下防空洞深处。
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充满赛博朋克风格的临时基地。的管道缠绕着闪烁的霓虹灯带，冰冷的服务器机柜嗡嗡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机油、消毒水和某种神经兴奋剂混合的奇异气味。
基地中央，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块破旧显示器拼接而成的屏幕墙前，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裤、头发染成荧光绿、鼻梁上架着厚重电子目镜的年轻女孩，正叼着能量棒，百无聊赖地敲击着面前布满按钮的控制台。
突然！
“嘀嘀嘀！嘀嘀嘀——！！！”
控制台中央，一个造型古怪、如同生锈青铜罗盘般的仪器，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刺耳的、如同防空警报般的尖啸！罗盘中心，一根纤细的、如同水银构成的指针，疯狂地左右摆动，最终死死地指向了某个方向！指针尖端，爆发出刺眼欲目的幽绿色光芒！光芒在空气中投射出一片极其短暂、布满雪花噪点的扭曲画面——粘稠的血穹、亵渎的巨影、以及……那抹被钉在地上的、刺眼的蓝色衣角！
“卧槽！！！”
荧光绿头发的女孩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嘴里的能量棒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她一把扯下电子目镜，露出下面瞪得溜圆、充满震惊和狂喜的眼睛！
“锚点！是记忆锚点被触发了！最高优先级！来源……城东旧区？！”她语无伦次地尖叫着，手指在控制台上化作一片残影，“老大！老大！快过来！有活的管理员信号！他……他找到了‘血巢’！他还看到了‘祂’！还有……还有晚姐！晚姐可能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