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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水泥地贪婪地吸吮着沈厌脸上最后一丝温度，灰尘和细碎的玻璃渣嵌进皮肤，带来另一种微不足道却清晰的刺痛。这刺痛像一根细针，勉强刺破了意识沉沦的浓稠黑暗。
“呃…咳…”
一口带着浓厚铁锈味的淤血呛咳出来，在肮脏的地面洇开一小片深褐。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沉睡的恐怖存在，那沉重的搏动如同压在心脏上的巨石。污染同步率100%的冰冷提示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诅咒，每一次微弱的意识闪动都能清晰感知到体内蛰伏的毁灭火山——它只是暂时吃饱了，沉睡了，并未消失。那纯粹的恶意如同凝固的岩浆，冰冷地填充着他每一寸濒临破碎的骨骼和肌肉。
左眼视野一片模糊的血红，粘稠的汗水混合着血污不断淌下。他尝试着转动眼球，沉重的眼皮如同灌了铅。视线艰难地聚焦在胸前。
墓碑烙印上，西道刻痕只剩下三道。
浑浊银灰占据了中央，如同沉睡的毒蛇盘踞在巢穴，表面流淌的粘稠物质黯淡无光，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蛰伏恶意。它吞噬了灰白，也吞噬了小女孩最后的存在证明。淡黄与暗红的光芒在浑浊银灰的映衬下显得异常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在墓碑裂纹交织的黑暗背景中艰难闪烁。暗红刻痕深处，那几颗布满裂纹的算盘珠子虚影，似乎也黯淡了几分，转动得极其缓慢，几乎停滞。
**灰白…熄灭了…**
一个冰冷的认知，不带任何情感地滑过沈厌濒临麻木的意识。那承载着楼梯间无尽悲伤与罪责的刻痕，连同那个小小的、蜷缩的身影，都化作了冰冷水泥地上那一小撮灰白色的尘埃。尘埃覆盖着小女孩苍白冰冷的小脸，覆盖着那空洞的眼窝，覆盖着兔子玩偶最后残留的、象征绝望的轮廓。
代价。
这就是代价。
为了片刻的喘息，为了不被虚妄之种瞬间吞噬殆尽，他亲手斩断了那条脆弱的生命线，将那最后的悲伤喂给了体内的怪物。饮鸩止渴。林初的嘲讽如同冰冷的回声在空寂的隧道里回荡：“你…还能…背负…多久？下一次…饥饿…你…拿什么…喂它？”
沉重的喘息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沈厌尝试着动一下手指。覆盖着银灰色粘稠物质的右臂，此刻像一条不属于自己的、冰冷沉重的异形肢体，地压在身侧。指尖残留着捅入玩偶眼窝时沾染的灰白物质，此刻己干涸，如同凝固的、冰冷的泪痕。那深入灵魂的悲伤啃噬感似乎还残留在神经末梢，与虚妄之种沉睡的冰冷恶意形成一种诡异的、令人作呕的交响。
他需要起来。必须起来。
林初还在上面。那双布满裂纹的眼睛，一定还在冰冷的评估着，计量着。那“嗒…嗒…”的算珠碰撞声，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用尽残存的力气，沈厌那只还算完好的左手猛地撑住地面！肌肉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尤其是右肩断口处，湮灭物质覆盖的边缘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搏动，仿佛那粘稠的活物随时会再次苏醒、蔓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地面上，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血水小溪般淌下。
一次…两次…他用左手支撑着，像一具被摔碎的提线木偶，艰难地、一寸寸地将自己从尘埃中拔起。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肌肉的哀鸣。污染同步率100%的身体，仿佛每一寸都灌满了沉重的水银，每一次发力都在对抗着来自内部的、冰冷的、毁灭性的惰性。
终于，他单膝跪了起来，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全靠左臂死死撑住才没有再次倒下。视野天旋地转，左眼充血，看出去的世界一片猩红模糊。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灼热的刀片，胸口的墓碑烙印随着呼吸剧烈起伏，那三道微光在猩红的视野中如同摇曳的地狱鬼火。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隧道上方那片扭曲的空间。
林初的身影依旧模糊地悬浮在那里，如同一个不祥的剪影。那双布满裂纹的眼睛，即使在模糊的视野中，也清晰地传递着冰冷的、非人的审视。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纯粹的计算和观察。就像看着培养皿中濒死的微生物最后的挣扎。
“嗒…”
一声清脆的算珠碰撞声，毫无预兆地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随着这声轻响，沈厌胸前墓碑烙印上，那道暗红色的刻痕骤然亮起！深处那几颗布满裂纹的算盘珠子虚影猛地加速旋转！
“呃——！”
沈厌身体猛地一僵！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强行拖入冰冷算盘中被疯狂拨弄的剧痛瞬间攫住了他！不是物理的伤害，而是精神层面的、规则层面的强制计量与清算！
【债务…未清…】
【利息…累积…】
【载体…濒临极限…】
【强制…结算…】
冰冷、破碎、毫无感情的提示音，首接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炸响！比虚妄之种的提示更加无情，更加具有强制力！
暗红刻痕的光芒如同燃烧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那旋转的算盘珠子虚影仿佛要将他残存的意志、痛苦、甚至刚刚被虚妄之种吞噬的灰白悲伤的“价值”，都强行计算、榨取出来！
“林…初！！！”沈厌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咆哮，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暴怒。他仅存的左眼死死盯住上方那个模糊的身影，眼中燃烧着疯狂与毁灭的火焰。他知道，林初在趁火打劫！在虚妄之种沉睡、他最为虚弱的时刻，强行催动暗红刻痕的力量，进行所谓的“结算”！这结算会要了他的命！
他试图调动力量反抗，但体内那沉睡的虚妄之种毫无反应，只有冰冷的蛰伏感。他残存的力量在污染同步率100%的沉重枷锁和暗红刻痕的强制结算下，如同螳臂当车。
就在他感觉自己最后一丝清明也要被那冰冷的算盘珠子碾碎、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时——
**嗒！嗒！嗒！**
不是林初的算珠声！
一阵急促、清脆，甚至带着几分…生涩？的敲击声，突然从隧道更深、更黑暗的尽头传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穿透了沈厌灵魂被撕裂的痛楚，也穿透了林初那冰冷算计的“嗒…嗒…”声。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坚硬的物体，有节奏地敲打在冰冷的金属管道上？
敲击声毫无规律，透着一股莽撞和试探，与林初那冰冷精准的算珠声形成鲜明对比。
上方扭曲空间中的林初，那模糊的身影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那双布满裂纹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清晰的波动——不是愤怒或惊讶，而是一种被打扰了精密实验的、冰冷的…被打断的不悦？
强制结算的剧痛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沈厌意识深处那冰冷的算盘珠子旋转骤然停滞了一瞬！暗红刻痕的光芒也微微摇曳。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黑暗深处的异响，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隧道里绝望的僵局和冰冷的算计。
沈厌布满血丝的左眼猛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瞳孔在剧痛和极致的疲惫中艰难地聚焦。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隧道深处，除了规律的滴水声，此刻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是什么？
是谁？
生存的本能，如同最后一点火星，在沈厌被绝望和痛苦冰封的眼底，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林初冰冷破碎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如同寒风吹过碎玻璃，再次在隧道中响起，这一次，目标似乎转向了黑暗深处：
“谁…在…打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