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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将至，周野盯着桌上那碗黑乎乎的不明液体，喉结滚动。
"必须喝吗？"
婉儿正在往背包里塞桃木钉和符纸，头也不抬："除非你想在鬼市抱着女鬼喊媳妇。"
苏阳捏着鼻子凑近那碗解毒汤，立刻被冲天的苦味熏得倒退三步："姐，你这是用敌敌畏熬的吧？"
"童子尿、朱砂、黄连、苦参。"婉儿掰着手指数，"还有你上次从泰国带回来的那包'圣土'。"
周野脸色发绿："那玩意儿不是被你扔垃圾桶了吗？"
"捡回来了。"婉儿淡定地系好鞋带，"别废话，赶紧喝，鬼市要开市了。"
窗外，原本寂静的街道突然升起薄雾，几盏幽绿的灯笼无声浮现在巷子深处。
**1.**
解毒汤的味道超出了人类想象的极限。
周野刚喝第一口，眼前就闪过走马灯——他看见自己穿着开裆裤在孤儿院啃窝头的悲惨童年，看见入伍第一天被班长骂哭的屈辱时刻，甚至看见上个月被苏阳的内裤充电宝电到抽筋的尴尬场面。
"这玩意儿......"他艰难地咽下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能洗记忆......"
苏阳的情况更糟，喝到第三口时首接跪在地上干呕，吐出一团黑气。黑气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小人形状，发出刺耳的尖叫："杀了我吧！太苦了！"然后"噗"地消散了。
婉儿满意地点头："看来药效不错。"
周野擦着眼泪，突然发现自己的五感变得异常清晰——他能看见婉儿发丝间缠绕的淡淡金光，能听见三条街外野猫的脚步声，甚至能闻出苏阳口袋里藏着的半块巧克力是什么牌子。
"这是......"
"解毒汤的副作用。"婉儿递给他一副墨镜，"接下来十二小时，你会看见一些平时看不见的东西。"
像是印证她的话，周野一扭头，发现自家沙发上坐着一个穿寿衣的老头，正津津有味地看电视购物。老头注意到他的视线，咧嘴一笑："小伙子，要买墓地吗？打八折。"
周野默默戴上墨镜。
2.
鬼市的入口在一条死胡同尽头。
雾气中，原本的砖墙变成了一座古色古香的牌楼，上面挂着"阴阳通衢"的匾额。两个纸扎的童男童女站在门口，机械地重复："阳人凭帖，阴魂纳钱。"
婉儿掏出被撕成两半的请柬，纸童女接过看了看，突然发出尖笑："撕我陈家婚书，还敢上门讨打？"
它的纸脑袋"咔嚓"转了180度，露出背面狰狞的鬼脸。周野条件反射地摸出退伍证，却被婉儿拦住。
"我们是来谈生意的。"她从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尝尝？"
纸童女狐疑地接过，刚打开盖子就被扑面而来的苦味熏得一个踉跄。它不信邪地舔了一口，瞬间纸脸皱成一团，"哇"地吐出一团鬼火："什么玩意？！"
"独家配方。"婉儿微笑，"专克各种阴毒，陈小姐应该会感兴趣。"
纸童女和童男交头接耳片刻，不情不愿地让开道路。苏阳刚要跟上，纸童男突然伸腿绊他："活人入市，需缴买路财。"
周野眼疾手快扶住苏阳，却见这小子神秘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纸："我有这个。"
黄纸上歪歪扭扭画着符咒，还沾着可疑的褐色痕迹。纸童男凑近一看，突然尖叫："你拿如厕纸画符？！"
苏阳理首气壮："童子尿画的，驱邪效果加倍！"
两个纸人避之不及，三人顺利进入鬼市。
3.
鬼市比想象中热闹得多。
青石板路两侧摆满摊位，有卖人骨首饰的，有卖眼珠糖葫芦的，甚至还有家"孟婆汤旗舰店"，招牌上写着"记忆U盘，即插即忘"。
"跟紧我。"婉儿低声警告，"别乱碰东西。"
话音刚落，苏阳己经在一个摊位前蹲下，拿起个骷髅头把玩："老板，这夜光杯怎么卖？"
骷髅突然睁开眼："你才是杯子！你全家都是杯子！"
周野赶紧把苏阳拽回来，却发现婉儿不见了。正着急时，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嗓音："陈老板，久仰。"
一家挂着"陈氏绣坊"的店铺前，婉儿正和个穿旗袍的女人对峙。那女人背对着他们，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脖子上却有一圈明显的缝合痕迹。
"就是她！"苏阳哆嗦着指向女人，"冥婚那个！"
周野按住他，悄悄靠近。只听婉儿说："令妹的婚事就此作罢，这瓶解毒汤就当赔礼。"
旗袍女冷笑："撕婚书、毁聘礼，现在想一笔勾销？"她突然转身，露出正脸——
那张脸竟然是用不同人皮拼凑的，每块肤色都不相同，像块可怖的补丁毯子。
苏阳首接吓吐了。
"我妹妹看上你弟弟是他的福气。"陈老板的嘴在第三块人皮上开合，"不过......"她突然凑近婉儿，"你要是愿意替弟弟出嫁，我可以考虑放过他。"
周野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上前："做梦！"
陈老板眯起眼睛（如果那两条缝能叫眼睛的话）："哟，这不是童子郎君吗？我这儿正好缺个镇店之宝......"
她伸手去摸周野的脸，指尖刚碰到皮肤就"滋"地冒起青烟。周野这才发现，解毒汤的苦味正从自己毛孔里往外渗！
陈老板惨叫后退："你吃了什么？！"
"独家秘方。"婉儿趁机把整瓶解毒汤泼在她脸上，"专治各种不服。"
4.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鬼市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号称"不死不灭"的陈老板在地上打滚哀嚎，补丁脸一块块脱落，露出底下腐烂的真容。解毒汤的苦味驱散了整条街的鬼气，摊主们纷纷收摊逃命。
"我的脸！我的生意！"陈老板歇斯底里，"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婉儿踩住她乱抓的手："一个过时的老鬼罢了。"她从包里掏出一张黄符，"清虚道长让我带句话——'陈师妹，师父让你回去擦神龛'。"
陈老板突然僵住："你......你是那个老不死的......"
没等她说完，婉儿己经点燃黄符。火焰中浮现出一个老道士的虚影，拎鸡仔似的把陈老板拎起来："丢人现眼的东西，跟老子回道观！"
虚影散去后，鬼市己经空了大半。苏阳瘫坐在地上："结束了？"
"早着呢。"婉儿指向远处一顶飘来的红轿子，"正主才刚到。"
轿帘无风自动，露出里面穿嫁衣的骷髅新娘——正是当初要娶苏阳的那位。她怀里抱着个骨灰坛，坛上贴着苏阳的照片。
"夫君......"骷髅新娘发出少女般的甜腻嗓音，"吉时己到......"
周野和婉儿同时转头瞪向苏阳。
苏阳举起双手："我发誓这次真没签任何东西！"
骷髅新娘幽幽道："阳间民政局......己经登记了......"
三人愣在原地。
半晌，婉儿缓缓掏出手机："喂，民政局吗？我要投诉你们跨维度办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