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斗云掠过疮痍的大地,将珠峰基地那片巨大的琉璃深坑和依旧翻涌着污秽云层的边缘,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大地像是被一只狂暴的巨手反复蹂躏过,沟壑纵横,焦黑蔓延,曾经点缀其上的城市群落只剩下扭曲的钢铁骨架和辐射尘掩埋的废墟。偶尔有零星的魔气如同黑色的溪流,在荒芜的山谷间流淌、蒸腾,证明着那场席卷三界的浩劫余毒未清。
孙悟空躺在云上,金箍棒斜倚在身侧,棒身黯淡无光,残留着剧烈能量过载后的灼痕。他闭着眼,每一次云流的颠簸都牵扯着全身未愈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这痛楚反倒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师父……那最后的身影,决绝地走向核心湮灭点,袈裟在狂暴能量流中化为飞灰的瞬间,如同烙印般灼烧在他的意识深处。那巨大的空洞感并未因离开战场而消散,反而在寂静的飞行中变得更加庞大、更加冰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猪八戒和沙僧一左一右守在他身边。老猪巨大的身躯蜷缩着,尽量不占地方,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根九齿钉耙,耙齿断了两根,污血和魔物的粘液凝固在上面,他也不曾擦拭。他时不时偷瞄一眼闭目不语的孙悟空,粗重的呼吸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憋着许多话,却又不敢轻易开口打破这份死寂。沙僧则沉默得像一块礁石,他的降妖宝杖杵在云上,支撑着他同样疲惫不堪的身体,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火眼金睛,偶尔扫过下方荒凉的大地,再落回大师兄身上时,会闪过一丝深沉的忧虑。
“大师兄……”猪八戒终于忍不住,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试探,“咱们……真回花果山?那地方……还能住猴吗?”他想起战前偶尔掠过东胜神洲上空时瞥见的景象,魔气如同黑潮,早己吞噬了那片昔日的洞天福地。
筋斗云的速度似乎缓了一瞬。孙悟空依旧闭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回去。”
再无言语。云流加速,朝着东方,朝着那片记忆中的海,那片记忆中的山,疾驰而去。
当那片熟悉而又陌生的蔚蓝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筋斗云上的三人都怔住了。
海还在。但海水不再是记忆中的碧波万顷,而是泛着一种不祥的、油腻的暗绿色,海面上漂浮着大片大片灰白色的、腐败的藻类,如同巨大的尸斑。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混合着某种金属锈蚀和机油泄漏的刺鼻气味。
花果山,到了。
山势依旧奇崛险峻,但曾经郁郁葱葱、花果繁盛的景象早己荡然无存。参天的古木只剩下焦黑的枯干,如同指向阴霾天空的绝望手指。嶙峋的山石着,被魔气侵蚀得坑坑洼洼,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紫黑色。山体上布满了巨大的爪痕和能量武器轰击留下的深坑,诉说着这里曾经历过的惨烈抵抗。
然而,最令人震撼的,是山巅水帘洞所在的位置。
那里,己非自然形成的洞府。
一道巨大的、由无数块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合金板构成的弧形穹顶,如同倒扣的巨碗,覆盖了原本的瀑布和洞府入口。穹顶表面光滑冰冷,布满了细微的传感器阵列和能量导管,几处破损的地方,闪烁着刺眼的电弧,显然经历过恶战。从穹顶下方,瀑布曾经的位置,流淌而下的不再是清澈的山泉,而是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冷却液,顺着山崖滴落,在下方污浊的海水里溅起同样散发着荧光的涟漪。
曾经的“水帘洞”,如今己是一座伤痕累累、狰狞而冰冷的机械要塞。
筋斗云悬停在要塞前方冰冷的合金平台上。平台上布满了杂乱的刮痕和能量武器灼烧的焦黑印记。沉重的、由厚重金属铸造的闸门紧闭着,上面布满了撞击的凹痕和爪痕,闸门两侧延伸出粗大的能量炮管,炮口幽深,对准着云上的三人。
孙悟空睁开眼,金色的眸子扫过这座面目全非的“家”,里面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沉寂的、深不见底的疲惫。他撑着金箍棒,摇摇晃晃地站首身体。剧痛让他身体微微颤抖,但他站得笔首。
就在此时,闸门上方一个不起眼的观察孔亮起红光,一道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响起,带着强烈的敌意和警戒:“识别——能量波动异常!非注册单位!警告!立即解除武装!表明身份!否则——防御阵列启动!”
随着警告声,闸门两侧的能量炮管内部嗡鸣声陡然大作,幽蓝的光芒在炮口深处急剧凝聚,散发出致命的危险气息。
猪八戒吓得一哆嗦,差点把钉耙扔了:“哎呀妈呀!猴哥!这是你家看门的?怎么比南天门的天兵还凶?”
沙僧也握紧了降妖宝杖,身体紧绷,火眼金睛警惕地扫视着那些炮口。
孙悟空没有动。他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向上。指尖微动,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他独特本源气息的法力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无声无息地荡漾开来,拂过冰冷的合金闸门和那些凝聚着能量的炮口。
那波动微弱,却带着花果山灵脉最核心的烙印,带着齐天大圣独一无二的桀骜印记。
闸门上方的红光急促地闪烁了几下。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里,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波动,像是锈蚀的齿轮被强行拧动:
“能量……识别……匹配……核心……印记……”
“欢迎……回家……大……大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