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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铜锈基因》
消毒水的气味在育婴室凝滞成粘稠的雾，叶清禅盯着恒温箱里蜷缩的襁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天前还不足五斤的婴儿，此刻己膨胀成三岁孩童的体型，粉白的肌肤下隐约可见铜钱状的青斑在蠕动，像是无数枚古币要从血肉里钻出来。
监控屏幕突然滋啦作响，夜班护士林悦的手悬在回放键上方颤抖。凌晨三点的画面里，恒温箱内本该熟睡的路铜生突然坐起，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瞬间裂开，化作两枚旋转的铜钱。他的小手隔空点向正在记录数据的林悦，年轻护士的眼神瞬间变得呆滞，机械地拿起红笔将病历上的出生日期从2025年6月3日涂改成1925年6月3日。
"这不可能......"林悦后退时撞翻了医疗推车，金属器械在地面摔出刺耳的声响。隔壁房间的叶清禅被惊醒，哺乳的本能让她掀开衣襟，却见婴儿猛然扑上来咬住。钻心的剧痛袭来，她低头看见黑色的原油正顺着嘴角汩汩流出，在婴儿的脸颊上凝结成沥青状的纹路。
与此同时，医院财务科的服务器发出蜂鸣。技术员盯着屏幕上凭空生成的"路铜生"账户，冷汗浸透了衬衫。余额栏里，"-78"后面的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延伸，仿佛要吞噬整个数字世界。电子病历系统突然崩溃，重启后的界面浮现出泛黄的当票条款："护理费以阳寿为质，每照料一日，折寿三月。"
走廊尽头，身着白大褂的赵志勇摘下听诊器。他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Excel表格，密密麻麻的单元格记录着路铜生瞳孔缩放的频率、铜钱状斑纹的生长速度，以及每次查房后出现在婴儿枕边的古币年代——从汉代五铢钱到民国袁大头，跨越两千年的货币在襁褓边堆成诡异的金字塔。
"赵医生，您在做什么？"林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志勇迅速合上笔记本，金属钢笔在封皮上划出五道血痕。年轻护士的目光扫过婴儿枕边新出现的开元通宝，突然注意到铜钱孔洞里倒映着自己扭曲的脸，五官正在诡异地融化。
叶清禅的噩梦从哺乳时开始。温热的乳汁滴落在婴儿嘴角，瞬间化作青绿色的铜锈。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泛起金属光泽，镜中倒影里，脖颈处蜿蜒的血管竟呈现出铜钱的纹路。午夜时分，月光穿透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条纹，熟睡的婴儿突然坐起，用苍老沙哑的嗓音吟诵："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资本......"
监控镜头捕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婴儿的瞳孔化作转动的铜钱，每旋转一圈，走廊里的应急灯就熄灭一盏。叶清禅抱着孩子冲进护士站，却发现所有电子设备都在疯狂打印当票，纸张堆叠成小山，最上方的墨迹尚未干透："当物：叶清禅，期限：永生，利息：世世代代。"
赵志勇的皮鞋声在空荡的走廊回响。他停在育婴室门口，透过玻璃凝视着正在把玩古币的路铜生。婴儿突然抬头，铜钱眼闪烁着幽光，枕边的袁大头自动立起，硬币边缘渗出暗红的血珠。医生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面部识别照片变成了一张泛黄的当票。
"妈妈，我们来玩典当游戏吧。"路铜生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炸开。叶清禅后退时撞倒了储物柜，成排的奶瓶碎裂，流出的不再是牛奶，而是粘稠的黑色液体。婴儿张开嘴，露出满口铜钱状的牙齿，每颗牙齿上都刻着不同的利息计算公式。
医院的电路系统开始崩溃，应急灯明灭间，叶清禅看见无数虚影在走廊游荡。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服饰，脖颈上都挂着当票，空洞的眼窝里嵌着生锈的铜钱。路铜生的笑声越来越大，化作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恒温箱的玻璃表面浮现出古老的篆文："金融轮回，永无止境。"
赵志勇突然冲进来抓住婴儿的手腕，却在触碰的瞬间惨叫着缩手。他的掌心烙下了铜钱的印记，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借贷合同。路铜生转头看向医生，瞳孔里的铜钱飞速旋转，赵志勇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不到十秒便垂至脚踝，每根发丝都变成了锈迹斑斑的铜丝。
林悦的尖叫从楼梯间传来。叶清禅抱着孩子冲出去，看见年轻护士正在撕咬自己的手臂，鲜血滴落在地，瞬间凝结成古币。"他要当掉我的时间......"林悦含糊不清地说，嘴角溢出黑色泡沫，"从入职那天起，我的寿命就写进了医院的账本......"
整栋大楼开始震颤，电子屏上的数字如瀑布般倾泻。路铜生在叶清禅怀中咯咯笑着，吐出的气息带着铜锈的腥甜。婴儿的身体开始透明化，骨骼脉络间闪烁着数据流，心脏位置赫然跳动着一枚不断生息的虚拟货币。
"该结账了。"路铜生伸出手，指尖点向叶清禅的眉心。她的脑海中炸开无数记忆碎片——清末当铺里哭闹的婴孩、民国交易所跳楼的股民、现代产房里签字的产妇，每个场景都有相同的铜钱眼婴儿在狞笑。叶清禅的瞳孔开始分裂，化作两枚旋转的古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妈妈，这次该你当掉什么？"
医院的穹顶轰然炸裂，无数铜钱自天而降。路铜生漂浮在空中，身体膨胀成巨大的人形，皮肤下涌动着古今中外的货币。赵志勇的白发缠绕成锁链，将他捆在婴儿脚边；林悦的身体融化成沥青，在地面铺成巨大的当票。叶清禅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路铜生张开布满利息公式的嘴，将整个医院吞入腹中。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护士站的监控屏幕突然熄灭。保洁阿姨推开门，只看见满地碎玻璃和一枚崭新的铜钱，孔洞里倒映着她惊恐的脸。在医院地下三层的服务器机房，某个被遗忘的账户仍在疯狂跳动，余额栏的零己经蔓延出屏幕，在墙面、地面、天花板上无限延伸，最终拼成三个血色大字：永不停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