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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在铁皮屋顶砸出密集鼓点。江临川睁开眼时，喉间还残留着湄南河的腥锈味。三十西根船骨榫卯交错成佛龛形状，供着尊断臂的鎏金菩萨——这是曼谷吞武里老船坞才有的镇煞格局。
"江警官的婚戒卡进螺旋桨轴承了。"戴竹编护腕的手递来半块椰壳，盛着浑浊的棕榈酒。说话的老者正用鲨鱼齿刮修船桨，腰间酸枝木鞘的鱼牙刀随着动作轻晃，"令尊当年在这修缉毒艇，总爱偷喝我的酒。"
陆沉舟的鳄鱼皮鞋碾过满地刨花，机械义肢抚过佛龛裂缝："九年前温家赌船在这改装过龙骨舱？"他指尖勾出半片青瓷，"绮年最喜欢用这种越窑盏插花。"
"陆少爷不如问问江警官。"老者突然用鱼牙刀撬开菩萨底座，暗格里滚出串铜锈斑斑的钥匙，"他父亲值班日志里夹着温小姐的簪花笺——'龙骨要留二十三道气孔，配沉舟的银链尺寸'。"
小婵湿漉漉的奥黛裙摆扫过江临川膝头。她捡起钥匙对着天窗光柱细看，锁骨鞭痕在阴影里泛着青紫："这是温家赌船保险柜的钥匙。"突然用簪尖挑开铜绿，露出"1997.8.13"的蚀刻，"姑姑教过我，温氏在吞武里船坞的暗柜都用佛诞日编号。"
阿莱的鲨鱼刀突然劈开木窗。两个穿筒裙的"渔民"应声倒地，脖颈纹着缅甸警局的船锚标志："张副局长的狗鼻子真灵。"她甩掉刀尖血珠，踢开尸体手中的改装鱼枪，"这种高压鱼镖能打穿防弹衣。"
"劳驾七叔公的船坞了。"陆沉舟的银链缠住钥匙拽回，鳄鱼皮鞋尖挑起尸体腰带上的对讲机，"张副局长在找的东西…"机械义肢捏碎塑料外壳，露出微型胶卷，"…怕是温小姐当年藏在保险柜的账本。"
江临川警用衬衫的破口露出肋下淤伤。他摸索着被卸掉的配枪，指尖触到菩萨底座冰凉的刻痕——是父亲警号的摩斯密码。
七叔公的鱼牙刀突然抵住他后心："小江警官摸过令尊修过的缉毒艇吧？"刀柄暗格弹出发黄的照片，1997年的江父正在船坞擦拭冲锋枪，背景里未完工的赌船龙骨泛着锡光，"他改装温家赌船那晚，用二十三吨锡锭替换了原本的压舱石。"
佛龛突然传来齿轮转动声。小婵手中的钥匙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断臂菩萨缓缓转身，露出背后密密麻麻的船工名录。陆沉舟的机械手指抚过"温绮年"三个描金小楷，突然冷笑："家母的陪嫁工匠名单？难怪当年沉船打捞不到尸体。"
"温小姐提前三个月就订制了檀木浮棺。"七叔公的鲨鱼齿刮刀在船桨刻出深痕，"就像她知道缉毒队哪天要击沉赌船。"浑浊眼珠转向江临川，"令尊那晚带着两把左轮上船，一把登记在册，一把刻着温氏家徽。"
阿莱突然揪住小婵的盘发按向名录。少女的银簪擦过"铁珊瑚"的名字，带起丝缕金漆："坤帕将军的头号打手，二十年前是温家船坞的焊工。"她掰开小婵下颌检查齿缝，"你后槽牙的氰化物胶囊，和铁珊瑚手下死士的型号一致。"
"阿莱姐在勃生码头杀人的手法…"小婵突然用缅语呢喃，染血的嘴角，"…和当年处理赌船船奴的温家护卫很像呢。"她脖颈突然被陆沉舟的银链绞紧，奥黛裙摆下露出半截纹身——船锚与枪械交织的图案，正是缅甸警局缉毒队的暗号。
江临川警靴碾碎满地木屑。父亲照片背后的钢印透过鞋底传来触感，是缅甸警局证物科的封存编号："七叔公的刨刀是勃生船厂特供。"他突然拽过老者竹护腕，露出内侧的烫印——坤帕军械库的标志，"您给温家赌船装的那批防水舱门，三个月前出现在金三角的毒品运输艇上。"
船坞深处突然传来汽笛闷响。七叔公的鱼牙刀凌空劈开扑来的黑影，改装过的捕鲸镖钉入木柱三寸深："张副局长养的水鬼到了。"他掀开佛龛供桌，二十三条青铜船桨泛着幽光，"温小姐的浮棺需要两具新鲜尸体当桨舵——就像当年她用赌客喂湄公河的鳄鱼。"
陆沉舟的鳄鱼皮鞋尖勾起捕鲸镖，银链甩出缠住横梁："绮年教过我怎么用水鬼的装备。"机械义肢突然喷射出乙炔火焰——竟是将焊枪藏在仿生皮肤下，"小婵姑娘要不要试试被家母亲手设计的刑具灼烧？"
少女突然旋身甩出奥黛绸。浸透桐油的布料遇火轰燃，瞬间引燃堆放的船帆："姑姑说陆家人都是赌鬼。"她在火光中扯开衣领，锁骨下的船锚纹身竟嵌着微型胶卷，"您敢不敢赌——这卷胶带记录的1997年8月13日，温家赌船上有几位活人走下来？"
江临川警用皮带扣住小婵翻滚。燃烧的船帆在他们头顶坠落，婚戒刮过地板显露的暗舱："父亲改装的逃生通道！"他撞开生锈的格栅，下方水浪声混着枪响传来。
阿莱的鲨鱼刀斩断追击者的脚筋。七叔公的鱼牙刀却架住她咽喉："坤帕将军要活的。"老者竹护腕里弹出钢丝勒进她伤口，"二十年前你奉命灭口赌船幸存者时，没发现铁珊瑚在船底焊了摄像头？"
陆沉舟的乙炔火焰突然喷向佛龛。鎏金菩萨在高温中融化，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胶卷暗盒："绮年果然留着后手。"他机械手指夹起焦黑的底片，"家父的头骨在第三根船骨铆钉——江警官不想看看令尊的配枪卡在第几根？"
小婵的银簪突然刺破暗舱水面的倒影。浑浊河水泛起血花，浮上来的尸体手握缅甸警局制式匕首，腕表定格在1997年8月13日23:00："这是当年跟江队长上船的警员！"她染血的指尖抠出尸体齿缝的金箔，"温家赌场的贵宾券——张副局长您不眼熟吗？"
船坞铁门被冲锋枪扫射成筛子。江临川借着弹孔透进的光束，看清暗舱内壁的刻痕——父亲用枪托刻的潮汕童谣，最后一个字没进锈蚀的铆钉孔："七叔公的船坞造过二十三艘缉毒艇。"他警靴踹开暗舱夹层，成箱的锡锭泛着冷光，"每艘都'恰好'在温家赌船沉没后报废？"
老者突然哼起船工号子。鱼牙刀劈开锡箱封条，露出缅甸警局的证物编号："令尊亲手押运的锡锭，其实早就被替换成温家的走私货。"他竹护腕里射出钢针击落陆沉舟手中的胶卷，"赌船龙骨舱的压舱石是缉毒队的荣誉锦旗——用金线绣着二十三烈士的名字。"
阿莱的鲨鱼刀突然捅进七叔公后腰。老者却咧嘴大笑，反手拧动鱼牙刀柄部的机关，整个船坞开始剧烈震颤："温小姐的浮棺需要血祭了。"他咳着血沫指向崩塌的佛龛，断臂菩萨的头颅滚进暗河，"两个世家子嗣，一个叛徒，一个警察——刚刚好凑够西颗人头。"
江临川在坠落的船骨中抓住父亲遗留的配枪。陆沉舟的银链缠住小婵脖颈撞向暗舱，乙炔火焰烧熔了锁死的格栅。在最后的光亮里，他们看见锈蚀的铆钉孔渗出黑色油脂——是积攒了二十三年的尸蜡，正缓缓凝结成船锚的形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