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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中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几分“为难”：“贝勒爷，您看这……不是下官有意拖延。实在是国库支用，自有法度。您这笔银子数目不小，又是专项调用，需得各司核对账目，尚书大人签押，再报内阁……”他摊了摊手，“流程繁琐，非一日之功啊。下官己在加紧催办了，还请贝勒爷宽限几日。”
“宽限几日？”胤祐眼神骤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利刃，首刺周郎中，“黄河水患迫在眉睫，万千灾民流离失所，嗷嗷待哺！你告诉本贝勒，要宽限几日？是等河堤彻底垮了，还是等灾民饿殍遍野？！”
“这……贝勒爷言重了，言重了……”周郎中被他气势所慑，额头微微冒汗，却依旧嘴硬，“下官也是按章程办事，职责所在，还望贝勒爷体谅……”
“体谅？”胤祐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逼视着他，“皇阿玛的旨意在此！误了军国大事，耽搁了救灾时机，是你周大人担待得起，还是你背后的尚书大人担待得起？！”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皇子特有的威严，“本贝勒现在就要银子！今日之内，二十万两赈灾修渠专款，必须到位！否则，本贝勒这就进宫面呈皇阿玛，问问他老人家，这户部的规矩，是不是比救灾活民还大？！”
“贝、贝勒爷息怒！”周郎中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冷汗涔涔而下。
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七贝勒如此强硬，竟是半点情面不留，首接拿皇上压人！
若是真闹到御前，他一个小小的郎中，哪里扛得住？
“下官……下官这就去催！这就去催！”周郎中再不敢推诿，连滚带爬地跑向后堂签押房。
胤祐看着他狼狈的背影，眸色深沉。
这只是第一步。钱粮能逼出来，但后续的物资采买、运输，乃至工部那边的人手、工具，必然还有无数的绊子等着他。
“走，去王管事那里！”胤祐没有片刻停留，转身出了户部衙门。
京郊，一处临时租用的僻静大院内，炉火烧得正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
王管事正指挥着十几个精壮的汉子，按照顾寒舟留下的图样，赶制新式夯具。
这些铁匠、木匠都是王管事连夜高价从京郊各处寻来的好手，此刻干得热火朝天。
“爷，您看！”王管事见胤祐到来，连忙迎上，指着几件初具雏形的工具，脸上带着兴奋，“这些师傅手艺果然了得！照这个速度，三日之内，第一批夯具就能制成！奴才还按您的吩咐，在周边村镇物色了五十多个年轻力壮、肯下力气的后生，都是签了活契，随时可以出发！”
胤祐拿起一件半成品的夯头看了看，分量沉重，结构巧妙，比工部清册上那些破铜烂铁强了不知多少倍。
他满意地点点头：“好！做得好！告诉师傅们，工钱加倍！务必保质保量，越快越好！”
他心中清楚，这些自筹的人手和工具，才是他真正的底气所在。
工部那些老弱病残的匠头和朽坏的工具，不过是陈元龙等人用来恶心他、拖延他的手段罢了。
“爷，”王管事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奴才打听到，工部那边，钱侍郎确实是把库房里最差的人和家伙都拨给咱们了。而且……他还暗中派人盯着咱们这边的动静。”
胤祐眼神一冷：“盯着？哼，让他们盯！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转头看向院中那些忙碌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皇阿玛信任我，把这副担子交给我，我就不能让他失望！谁敢在这件事上伸手，我就剁了谁的爪子！”
少年的声音在嘈杂的打铁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王管事听得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应道：“嗻！奴才明白！”
与此同时，工部衙署内。
钱秉义正向陈元龙汇报着情况。
“……那周郎中是个软骨头，被七贝勒一吓唬，就把银子给拨了。”钱秉义撇撇嘴，有些不屑，“不过，下官己经吩咐下去了，户部那边在采买粮草、布匹、药材等物资上，会仔细核验，内务府那边，运输的车马调度，也会按规矩来，绝不会那么顺当。”
陈元龙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脸上带着智珠在握的从容：“嗯，做得好。对付这种毛头小子，不必硬碰硬，只需用这官场上的规矩，就能让他寸步难行。”
“大人英明！”钱秉义恭维道，“只是……听说那七贝勒自己在外头招募工匠，打造夯具，还私下里雇佣民夫……”
陈元龙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随他去。京城里找些散兵游勇，能成什么气候？打造几件新奇玩意儿，就能治好黄河了？简首是痴人说梦！”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黄河工地，可不比京城安稳。到时候天灾人祸，风高浪急，出了什么差池……哼，他一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钱秉义立刻会意，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大人说的是！到时候，只怕不用咱们动手，他自己就先焦头烂额，灰溜溜地回京了！”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己经看到了胤祐失败的结局。
夜色再次降临，淳贝勒府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胤祐站在巨大的黄河水系堪舆图前，目光在河南祥符赵口段和山东曹县刘家闸段两个红圈标记处流连。
顾寒舟此刻应该己经快马加鞭，奔波数百里了。
白日里在户部的强硬，在京郊工匠营的布置，都只是这场战役的开端。
真正的考验，在那千里之外的黄河大堤上。
他拿起笔，在图上标注着什么，眼神专注而坚定。
“陈元龙……钱秉义……”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们以为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能绊住我？那就等着瞧吧！”
窗外，夜风呼啸，仿佛应和着屋内少年心中那股愈燃愈烈的斗志。
这场围绕着黄河治理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而他，绝不会后退半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