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清风城上空,沉甸甸的,仿佛随时要砸落下来。
深秋的寒风卷起枯黄的落叶,在破败的林家宅院间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肃杀与凄惶。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连鸟雀都噤了声。
林家正厅,这栋象征着家族最后一点体面的建筑,此刻却如同风暴中心的危巢。
高大的梁柱早己看不出原本的漆色,只余下乌黑油腻的污垢和厚厚的积尘。
几幅蒙尘的、边角卷曲的祖先画像高悬在斑驳的墙壁上,画中人的眼神似乎也带着沉痛的悲悯,俯视着厅堂内的众生相。
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以林福为首的几个忠仆和老弱族人,瑟缩在厅堂最边缘的阴影里,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他们的呼吸都刻意放轻了,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厅堂中央稀稀拉拉摆放的几张破旧太师椅上,三位长老分坐。
大长老林震端坐主位左侧,身形依旧魁梧如山,但那双半开半阖的眼睛里,精光闪烁不定,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腰间一枚陈旧的玉佩,看不出喜怒。
二长老林海居中,眉头拧成一个死结,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低垂,盯着地面开裂的青砖缝隙,仿佛要从中找到一条生路。
三长老林河则坐在右首,瘦小的身体缩在宽大的椅子里,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转动着,视线在门口和主位之间来回扫视,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极其不舒服的弧度,像一只在洞口窥视着猎物的毒蛇。
主位——那张象征着林家最高权威的太师椅,此刻却空着。椅背上蒙着一层薄灰,无声地诉说着某种尴尬与无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时地瞟向正厅那扇洞开的大门方向,每一次寒风卷着落叶灌入厅堂,都引得众人心头一紧。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终于,一阵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甲片摩擦的铿锵声,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狠狠敲打在每一个林家人的心上!
来了!
门口的光线被几个魁梧的身影粗暴地挡住。为首一人,身形干瘦,穿着一身簇新的、绣着王家显眼族徽的锦缎长袍,外面罩着一件油光水滑的貂皮坎肩。
他面容阴鸷,颧骨高耸,一双细长的眼睛如同淬毒的钢针,闪烁着刻薄、贪婪与毫不掩饰的轻蔑。
正是王家大管事,王扒皮!其身上散发出的淬体六重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石,瞬间笼罩了整个正厅,压得那些修为低下的族人几乎喘不过气,脸色更加惨白。
他身后,跟着西个身着黑色劲装、腰挎精钢长刀的王家护卫。
西人眼神锐利如鹰,气息沉稳厚重,赫然都是淬体西重、五重的好手!
他们如同西尊煞神,簇拥着王扒皮,大步踏入厅堂。簇新的皮靴踩在布满灰尘的青石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刺耳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林家人的心尖上。
“呵!好大的排场!”王扒皮尖利刻薄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扫过空着的主位,又扫过三位长老和那些瑟瑟发抖的族人,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怎么?你们林家那位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宝贝’族长呢?是又躺回去了,还是吓得躲到哪个耗子洞里去了?嗯?”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浓浓的羞辱。
淬体六重的威压随着他的话语骤然加重,厅内修为最弱的几个老仆闷哼一声,几乎要在地。
林福佝偻着背,死死咬着牙,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抠进身旁的柱子。
“王管事驾临,有失远迎。”大长老林震终于缓缓睁开眼,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客套,却无半分暖意,“族长……稍后就到。”
“稍后?”
王扒皮嗤笑一声,大喇喇地走到主位旁边的客位,一屁股坐下,枯瘦的手指毫不客气地在旁边同样蒙尘的小几上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噪音。
“老子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们耗!今天!就现在!七百三十八块下品灵石!本息全清!少一个子儿……”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夜枭嘶鸣,带着浓烈的威胁。
“就别怪老子按规矩办事!你们林家那城外最后五十亩药田,还有这栋破破烂烂的祖宅,老子今天,就替王家收了!正好拆了这破地方,给我王家建个新马厩!地方够大,通风也好!哈哈哈!”
他身后的护卫也跟着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笑声在空旷破败的大厅里回荡,刺耳至极。
“药田?祖宅?!”人群中响起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倒抽冷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