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揭开玻璃罐时,醉蟹钳的醋香混着黄酒气息扑面而来,像把温柔的小钩子勾住鼻尖。
蟹壳在灯光下泛着青釉般的光泽,他用蟹针轻轻一挑,整条蟹肉便蜷着身子滑进瓷勺,
凝脂似的白肉上还挂着几滴琥珀色卤汁,颤巍巍的仿佛要滴进心里。
入口时先是冰凉的清甜,蟹肉在齿间碎成雪沫,紧接着黄酒的醇厚漫上舌面,尾调的酸醋像突然跃出的小鱼,在味蕾间激起细密的涟漪。
他含着蟹钳吸吮汤汁,指尖无意识着罐口边缘,那里还留着妈妈贴标签时蹭到的面糊,
此刻被水汽泡得发软,像极了小时候她哄他吃药时,塞在掌心的那块水果糖。
糯米藕蒸得透烂,筷子轻戳便陷进去个小坑。
切开时藕孔里的糯米挤出来,裹着拉丝的蜂蜜糖浆,在瓷盘里堆成小山。
咬下第一口,糯米的黏糯与莲藕的清甜在舌尖缠绵,蜂蜜的焦香混着蒸锅水沸时渗进的水汽,竟吃出几分烟雨江南的温润。
最妙的是藏在藕丝间的桂花碎,咀嚼时突然迸发出细密的香,像春夜突然绽放的花,让人忍不住眯起眼。
他想起妈妈教他填糯米时,总是说“要像给枕头塞棉花那样实诚”,
此刻牙齿咬破裹着糖浆的糯米粒,甜意漫过喉头,忽然觉得这哪里是糯米藕,分明是妈妈把整个秋天的月光都酿进了罐子里。
最后一块酸黄瓜在铝盒里晃荡时,发出清脆的轻响。
翠绿的瓜皮咬下去“咔嚓”一声,酸味像受惊的鸟雀猛地窜上鼻腔,却在触及舌尖时忽然拐了个弯,被藏在深处的冰糖温柔接住。
腌黄瓜的脆嫩里还带着阳光的味道,他记得爸爸说过“晒黄瓜要选清晨的太阳,这样才不会把鲜味晒跑”,
此刻齿间的爽利感,竟真的像含住了一段被腌进玻璃罐的、带着露水的晨光。
瓜肉里的气泡在咀嚼时轻轻爆开,咸鲜的卤汁渗进肌理,配着刚煮好的白粥,竟吃出了小时候在饭店后厨,偷偷用黄瓜蘸白糖的调皮滋味。
榴莲蹲在灶台边,尾巴扫得调味罐叮当作响。
刘念夹起最后一块糯米藕碎屑递过去,橘猫却偏过头,用粉爪拍开他的手,转而盯上了旁边的猫草盆。
他笑着摇头,舌尖还残留着蜂蜜的余韵,忽然觉得胃袋被这些带着父母温度的食物填满,连指尖都泛着暖融融的甜。
他摸着微微发烫的胃,忽然想给爸妈发段视频,镜头里是空荡荡的冰箱,
和案板上刚切好的三文鱼块,配文:“下次回家,换我给你们做顿大餐,管够。”
夜风裹着槐花香钻进厨房,刘念靠在冰箱门上发呆,回味着齿间残留的复合香气。
刘念将碗碟放进洗碗机时,榴莲正用爪子拨弄他脚边的拖鞋。
他揉了揉猫脑袋,转身时踢到了昨夜扔在地上的T恤,浅灰布料上还沾着几星猫粮碎屑像撒在银河里的碎钻。
浴室镜子很快被热气蒙住,他挤洗面奶时忽然笑出声。
泵头还沾着半片猫草叶,肯定是今早给榴莲梳毛时掉的。
手指在脸上打圈,泡沫漫过下颌线时,透过雾气看见镜中倒影:
发梢滴着水,顺着喉结滑进锁骨,在腹肌上蜿蜒成透明的线。
剃须刀在下巴发出轻微的嗡鸣,他歪头避开镜中自己的目光,却瞥见后腰的雪花纹身被水汽洇得发软。
温水冲掉泡沫时,忽然想起高中时偷偷学刮胡子,把下巴蹭得通红,
是爸爸笑着接过剃须刀,用胡茬扎他脸:“臭小子,得顺着毛发生长方向来。”
吹风机的热风卷起额前碎发,他对着镜子抹发胶,指尖在发旋处揉出自然的弧度。
榴莲不知何时跳上洗手台,尾巴扫过香水瓶,雪松与琥珀的气息混着猫毛味道弥漫开来。
他弯腰用毛巾擦头发,听见背后传来“啪嗒”一声——是猫把他的银戒指拨进了洗手池。
“小祖宗。”
他笑着捞出戒指,指尖触到内壁刻的小字“念”——那是成年时爸妈送的礼物。
抹完护肤乳时,镜中少年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眼尾微微上挑,
在暖黄的灯光下像只刚洗完澡的大猫,湿漉漉的,却透着股懒洋洋的锋利。
睡衣领口蹭到鼻尖时,他忽然闻到残留的洗衣液清香,是妈妈上次回家时买的,说“这个味道像晒过太阳的被子”。
钻进被窝时,榴莲立刻蜷成毛球贴上来,爪子搭在他胸口,正好盖住心脏的位置。
他关了灯,月光透过纱窗在脸上织出花纹,指尖着猫爪肉垫。
窗外的蝉鸣渐渐低了,他裹着带着自己体温的被子,闻着枕头上若有似无的蟹醋味安然入睡。
晨光把窗帘染成淡金色时,刘念的指尖还蜷在榴莲的毛里。
闹钟第七次震动时,他勉强睁开眼,却看见橘猫正用尾巴尖拍打他眼皮,
粉爪按在手机屏幕上,把“起床搬砖”的闹铃画面踩成马赛克。
“再睡十分钟……”
他含糊地把脸埋进枕头,却闻到残留的糯米藕甜香。
榴莲忽然跳上他胸口,的鼻尖戳了戳他下巴,爪子却不小心踩到了肋下的痒痒肉
他猛地抖了下,惊醒时发现口水把枕巾洇出小块阴影,像片迷你云朵。
挣扎着坐起来时,颈椎发出“咔嗒”轻响。
他摸过床头柜上的眼镜,却发现镜片上粘着根猫毛,对着光看时,竟像根镶了金边的细针。
睡衣领口歪到一边,露出后颈新冒的胡茬,他揉着乱成鸡窝的头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浮着淡青,活像被榴莲挠了整夜。
厨房里飘来猫粮受潮的味道,他这才想起昨晚忘了关窗。
踩进拖鞋时,脚趾碰到冰凉的瓷砖,终于清醒了些。
路过冰箱时瞥见空荡荡的抽屉,忽然想起昨天忘记在系统下单食材了。
却在拉开柜门的瞬间,被残留的醉蟹钳醋香勾得胃袋轻轻抽搐。
榴莲蹲在料理台上。
“先给你喂饭,再给我煮咖啡。”
他捏了捏猫脸,却在打开罐头时差点睡着。
冷水泼在脸上的瞬间,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挑眉:“刘念,你现在跟被拆了零件的烤箱似的。”
话音未落,榴莲己经把空罐头推下了台面,“咣当”声里,他终于彻底清醒,摸过手机在群里发消息:
“你们来的时候能帮我带杯冰美式,多加浓缩——顺便救救你念哥的眼皮子。”
他们原来在一个学校,刘念知道李意可她们宿舍楼下正好有小鹿咖啡。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他叼着牙刷晃到阳台,晨光里看见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
头发翘得像榴莲的尾巴,睡衣纽扣错了位,却莫名有种颓丧的少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