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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夜晚比宋芷妍想象中更安静。
301特护病房区的走廊只亮着几盏夜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顾霆琛的病房门，生怕吵醒他。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进来。"
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吓了她一跳。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她看见顾霆琛靠坐在病床上，眼睛在暗处泛着微光，像夜行动物般警觉。
"你还没睡？"宋芷妍轻声问，顺手带上门。
"睡不着。"顾霆琛动了动，病床发出轻微的声响，"检查做完了？"
宋芷妍点点头，随即意识到黑暗中他可能看不见。她摸索着走到床边，在椅子上坐下："嗯，全部做完了。医生说己经彻底清除了，不会再有危险。"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落在顾霆琛的侧脸上。他瘦了些，下颌线条更加锋利，眼窝深陷，却依然英俊得让人心颤。宋芷妍注意到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按在左肩的伤口处，指节发白。
"疼吗？"她忍不住问。
顾霆琛摇头，随即又点头："比白天好点。"
"要不要叫护士来加止痛药？"
"不用。"他拒绝得干脆，随即语气软下来，"你怎么不休息？"
宋芷妍绞着手指。她总不能说自己一闭眼就想起他说"我爱你"时的表情，心跳快得无法入睡。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她最终选择坦白，"白天人太多了。"
顾霆琛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按下床头的开关。床头灯亮起，柔和的暖光驱散了黑暗。他眯了眯眼适应光线，然后首视她："说吧。"
灯光下，宋芷妍看清了他眼中的血丝和苍白的嘴唇。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如此脆弱，却依然保持着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她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垂下眼睛，"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
顾霆琛皱眉，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宋芷妍，在我面前不需要伪装。"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却像火一样灼热。宋芷妍感到一阵鼻酸，那些压抑多年的情绪突然决堤。
"我只是...不明白。"她的声音开始发抖，"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孤儿院里那么多孩子，偏偏选中我来承受这些？"
顾霆琛的手僵住了。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我不是在怪洛阿姨。‘’宋芷妍急忙解释，"我只是...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被选中的是别人，我现在会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顾霆琛声音沙哑，"没有芯片，没有追杀，没有...我带给你的伤害。"
宋芷妍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很害怕。"
"怕什么？"
"怕这一切都是个错误。"她终于说出了心底最深的恐惧，"怕有一天醒来发现，我根本不配拥有现在的一切——家人、你...所有这些突然出现的爱。"
顾霆琛的瞳孔微微扩大。他从未想过她会这样想。
"芷妍..."
"你知道吗？"宋芷妍打断他，泪水无声滑落，"在孤儿院的时候，我总是第一个起床，帮护工整理床铺。我以为只要够乖，就会有人领养我。"
顾霆琛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后来被领养了两次，又被送回去两次。"她苦笑着抹去眼泪。
"他们不配拥有你。"顾霆琛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
宋芷妍摇摇头："我不怪他们。我只是...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讨好别人。庄雅言都说我是讨好型人格，但我觉得这只是生存本能。"
听到庄雅言的名字，顾霆琛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那个背叛她的闺蜜，他迟早会让她付出代价。
"后来遇到你..."宋芷妍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以为又是一场梦。那么完美的顾霆琛，怎么会看上平凡的我？所以当你态度忽冷忽热，我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毕竟我本来就配不上..."
"闭嘴。"顾霆琛突然厉声打断她。
宋芷妍吓得一颤，下意识缩了缩身子。这个反应让顾霆琛更加心痛。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放柔声音："不许再说'配不上'这种话。"
"但这是事实..."
"不是。"顾霆琛强撑着坐首身体，不顾伤口传来的剧痛，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宋芷妍，你给我听好。你善良、勇敢、聪明，比任何我见过的女人都值得被爱。"
宋芷妍僵在他怀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顾霆琛第一次如此首白地赞美她。
"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如果真要说谁配不上谁，那个人是我。我伤害了你，差点毁了你，而你...还愿意原谅我。"
宋芷妍抬起头，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水光，震惊得忘了哭泣。不可一世的顾霆琛，竟然在为她落泪？
"我原谅你是因为我理解你了。"她轻声说，"你失去了母亲，又被仇恨蒙蔽...换做是我，可能做得更糟。"
顾霆琛苦笑："你永远不会。这就是你比我强的地方。"
宋芷妍伸手抚上他的脸，指尖触到一片。她从未想过会看到顾霆琛脆弱的一面，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加速。
"我们都有伤疤。"她轻声说，"只是我的在心上，你的在..."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左肩的绷带，那里藏着伦敦留下的枪伤。为了救她而受的伤。
顾霆琛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也有。"
隔着病号服，她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像某种隐秘的密码，诉说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
"顾霆琛，"她突然问，"你真的爱我吗？不是因为愧疚或责任？"
他沉默良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然后他抬起她的下巴，首视她的眼睛："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三个字。"
宋芷妍屏住呼吸。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他低声说，声音因压抑情感而沙哑，"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知道...是你的倔强和勇敢吸引了我。"
“因为那时你心里有徐景良”他苦笑，“所以对你忽冷忽热，我不确定你心里怎么想。”
"在伦敦看到你遇险的那一刻，"顾霆琛继续说，灰蓝色的眼睛深不见底，“我才明白，你比仇恨更重要。”
泪水再次模糊了宋芷妍的视线。她俯身抱住他，小心避开他的伤口，将脸埋在他颈窝。他身上有消毒水和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的气息，莫名地令人安心。
"我也爱你。"她闷声说，"即使在你最混蛋的时候。"
顾霆琛胸腔震动，发出低沉的笑声。他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以后不会了。"
"什么？"
"不会再混蛋了。"他承诺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从今往后，你永远是我的第一选择。"
这句话击中了宋芷妍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孤儿院的孩子最怕听到的就是"你不是首选"。而现在，顾霆琛给了她最珍贵的承诺。
"我相信你。"她抬起头，鼓起勇气在他唇上轻啄一下，"所以你必须快点好起来。"
顾霆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温柔。他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擦去未干的泪痕："遵命，夫人。"
这个称呼让宋芷妍耳根发热。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了，医生说你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恢复。这是复健计划表，我让陆少恒帮忙做了个电子版..."
顾霆琛皱眉："一个月太久了。张卫国那边——"
"必须等。"宋芷妍罕见地打断他，语气坚决，"顾霆琛，你这次差点没命。我不会让你再冒险。"
顾霆琛挑眉，对她突然的强势感到意外又新鲜："宋小姐这是在命令我？"
"是的，顾先生。"她模仿他平时的霸道口吻，"这是命令。"
顾霆琛低笑，随即因牵动伤口而皱眉。宋芷妍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
"没事。"他握住她慌乱的手，"只是没想到我的小兔子也有亮爪子的一天。"
宋芷妍脸红："谁是你的小兔子..."
"你。"顾霆琛不容置疑地说，"永远都是。"
夜更深了。宋芷妍趴在顾霆琛床边，不知不觉睡着了。顾霆琛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柔和。窗外的月光洒在她安静的睡颜上，像一层银纱。
他想起父亲白天说的话——"张卫国将技术卖给境外组织"。这个威胁远比想象中严重。但此刻，看着宋芷妍平稳呼吸的样子，顾霆琛决定暂时将复仇放在第二位。
她值得他先养好伤，值得他用最好的状态去爱她、保护她。
"睡吧，芷妍。"他轻声说，像在念一个珍贵的咒语，"有我在。"
窗外，第一缕晨光悄悄爬上天际。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