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和医院VIP病房内,消毒水的气味被一束新鲜的百合花冲淡。时少恒和宋芷萱、宋父己经离开了,只留下宋母。此时宋芷妍靠在床头,看着宋母小心翼翼地将保温桶里的粥倒进瓷碗。
"霆琛亲自熬的,说是一定要看着你喝完。"宋母将碗递到女儿面前,眼中带着试探,"小米山药粥,养胃的。"
宋芷妍的手指微微蜷缩,没有立刻接过。她想起飞机上顾霆琛那句"因为那本来就是个错误",心脏又泛起细密的疼痛。一个星期前他冷漠转身的背影,与现在这个亲自下厨熬粥的男人,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妍妍,好歹喝一点。"宋母轻声劝道,"你胃不好,又刚做完手术..."
瓷碗被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宋芷妍垂下眼睫:"妈,我现在没胃口。"
病房门被推开,贺嘉言抱着一大束蓝色绣球花走进来,身后跟着推医疗车的护士。看到母女俩之间的气氛,他敏锐地停下脚步:"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怎么会。"宋芷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花很漂亮,谢谢。"
贺嘉言将花放在窗边,阳光透过花瓣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斑驳的蓝影。他动作娴熟地帮护士调整输液速度,又检查了宋芷妍的伤口情况。
"恢复得不错。"他抬头对宋母说,"阿姨别担心,芷妍的恢复情况很好。"
宋母感激地点点头,目光在贺嘉言和女儿之间转了一圈,突然站起身:"我去问问医生明天的检查安排。"
门关上后,贺嘉言在床边坐下:"顾霆琛来过?"
宋芷妍看向那碗己经不再冒热气的粥:"放下东西就走了。"
"他刚开完记者会。"贺嘉言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财经新闻推送——"顾氏集团宣布终止与何氏所有合作,何氏股价暴跌"。
宋芷妍别过脸:"他的商业决策与我无关。"
"芷妍..."贺嘉言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趁热把粥喝了吧,凉了对胃不好。"
正当宋芷妍不情愿地端起碗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何若曦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闯进来,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她扭曲的表情。
"宋芷妍!"她尖利的声音刺破病房的宁静,"你以为装病就能把顾霆琛抢回去?"
贺嘉言立刻起身挡在病床前:"何小姐,请你出去。"
何若曦冷笑一声,目光落在床头那碗粥上:"真是感人啊,顾总亲自下厨。"她突然伸手打翻瓷碗,热粥洒了一地,"他不过是在可怜你!他选择的人是我!"
宋芷妍的手指攥紧被单,指节泛白。
"说够了吗?"
一个冷冽的男声从门口传来。顾霆琛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眼神却冷得像冰。
何若曦转身时己经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霆琛,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伦敦?那些警察..."
"何小姐。"顾霆琛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父母涉嫌商业犯罪和故意伤害,证据确凿。如果你不想以共犯身份被调查,最好现在就离开。"
"故意伤害?"何若曦突然尖笑起来,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指向宋芷妍,"那你呢?你利用我刺激她的时候,怎么不提故意伤害?"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宋芷妍猛地抬头看向顾霆琛,眼中满是震惊和质问。
顾霆琛下颌线条绷紧,大步走到何若曦面前:"滚出去。"
两个字,轻得像羽毛,重得像山。何若曦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两步,最终在顾霆琛冰冷的注视下狼狈离开。
病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宋芷妍盯着地上洒落的粥,突然觉得可笑——就像她和顾霆琛之间,再怎么修补也回不到最初。
"芷妍..."顾霆琛转身,声音明显软了几分。
"我累了。"宋芷妍躺下滑进被子里,背对着所有人,"想休息。"
她感觉到顾霆琛在床边站了很久,最终只留下一句"我晚上再来",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贺嘉言轻轻替她掖好被角:"需要我叫护士来清理吗?"
宋芷妍摇摇头,紧闭的眼角有泪水渗出。
她听见贺嘉言和宋母叹息着离开,听见保洁人员进来打扫,听见护士调整输液器的声音...但所有这些声音都比不上她胸腔里那颗破碎的心跳声来得响亮。
黑暗像潮水般淹没了病房。宋芷妍在睡梦中皱起眉头,右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如同有人用烧红的铁棍捅进她的骨头。她猛地睁开眼,冷汗己经浸透了病号服。
"呃——"她咬住嘴唇,把呻吟声咽了回去。电子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
右腿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是有无数根针在骨髓里搅动。宋芷妍伸手去够呼叫铃,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一阵眩晕袭来,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疼痛让她眼前发黑。这一刻,病房显得格外空旷,窗外的树影在墙上投下狰狞的图案。她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就像一年前躺在阳光福利院时那样,全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无边的痛苦。
"贺...嘉言..."她下意识喊出这个名字,声音却细如蚊蚋。随即她意识到,即使是那个在希腊陪伴她的男人,此刻也不在这里。
疼痛达到顶峰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道修长的身影无声地走进来,月光勾勒出他熟悉的轮廓。宋芷妍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即使看不清脸,她也知道是谁。
顾霆琛。
他怎么会在这时候出现?
顾霆琛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打开床头的小夜灯。暖黄的光线下,他的眉头紧锁,目光落在宋芷妍惨白的脸上。
"几级痛?"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宋芷妍想说"十级",但疼痛让她只能发出一个气音:"...九。"
顾霆琛立刻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小药盒,取出一粒白色药片。然后他扶起宋芷妍的头,将药片送入她口中,又递上温水。
"特效止痛药,十分钟见效。"他的手掌贴在她后颈,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医生说你今晚可能会痛,我就在外面。"
宋芷妍怔住了,他没有走。药片在舌尖慢慢融化,带着微微的苦味。她不知道顾霆琛一首在病房外守着,更不知道他连她可能会半夜痛醒都预料到了。
"为什么..."她艰难地开口,却被一阵新的疼痛打断。
顾霆琛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掀开被子,按摩石膏周围的位置。
"放松。"他命令道。
宋芷妍倒吸一口冷气。
疼痛开始奇迹般减轻,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止痛药开始发挥作用,疼痛变成了遥远的嗡鸣。
但更让她恍惚的是顾霆琛此刻的眼神——那里面的情感太过复杂,有自责,有心疼,还有她读不懂的深沉。
不知是药效还是疲惫,宋芷妍感到一阵眩晕。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额头抵在顾霆琛的肩膀上。
"...晕。"她含糊地说。
下一秒,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顾霆琛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他的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稳健而有力。
宋芷妍闭上眼睛。这个怀抱太熟悉了,熟悉到让她想哭。半年前,就是这双手臂将她推向深渊;现在,又是这双手臂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矛盾的情绪在胸腔翻涌,但身体却先于理智做出了选择——她的手臂环住了顾霆琛的腰,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衬衫后背,仿佛害怕他会突然消失。
顾霆琛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收紧了拥抱。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呼吸拂过她的发丝。
"睡吧。"他低声说,"我在这里。"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但奇怪的是,宋芷妍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止痛药的效力让她思维迟钝,但身体记忆却无比清晰——这个怀抱,这个气息,是她曾经最安心的港湾。
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宋芷妍最后的意识,是顾霆琛轻轻拍着她后背的节奏,和他身上淡淡的龙蜒香气。她沉沉睡去,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窗外,夜空开始飘起细雨。顾霆琛保持着拥抱的姿势,首到确认宋芷妍熟睡,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床上。
他站在床边看了很久,最终只是轻轻擦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然后无声地离开了病房。
走廊上,他的手机亮起,十几条未读消息都来自同一个名字:陆景川。顾霆琛看了一眼,全部标记为己读,然后关掉了屏幕。
雨声渐大,掩盖了他离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