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最后一次清算赈灾款项时,甄姜在账本末尾画了朵琼花。张世平瞥见后轻笑:"甄侍郎好雅兴。"却见那花瓣分明是五个字——"交州军费备"。
与此同时,太医院里甄道正在焚毁最后一批防疫药方。灰烬中忽然露出半片绢布,上面是袁术军中医官的字迹:"瘴疠己备..."她立刻将灰烬装进密匣,首送兵部。
龙案上的鎏金狻猊镇纸被震得移位三分,袁绍那卷洒金"请罪表"在案上滚了半圈,恰好展开到"臣实为乱民所迫"那段。溅起的朱砂在素绢上晕开,像极了交州地形图上标注的几处血战之地。
"好个'被裹挟'!"刘辩的指尖重重戳在"交州牧"的印鉴上,羊脂玉扳指与青铜官印相撞,发出"铮"的一声清响。侍墨太监发现,陛下指甲缝里竟沾了丝猩红——是方才捏碎了一支狼毫笔。
婠婠皇后执壶的姿势依然优雅如常,但青瓷壶嘴倾泻出的水柱却比平日急了三成。宁神茶在盏中旋出个小漩涡,倒映出她袖中若隐若现的名单——"袁氏洛阳暗桩"几个字被水纹扭曲得如同挣扎的蚯蚓。
"陛下息怒。"她将茶盏轻轻推过,水面突然平静如镜,清晰映出三个被朱砂圈起的名字:太仓令袁安、城门校尉袁成、甚至还有...御医袁檀。
刘辩突然抓起袁绍的官印拓本对着光,在御书房镶嵌的南海明珠映照下,印文"交州牧印"西字边缘竟显出细微的修改痕迹。
"有意思。"他冷笑,"这'牧'字的斜钩,分明是刮去'刺'字重刻的。"指尖过凹凸处,"袁本初倒是省料,连新印都不舍得铸。"
婠婠闻言从鬓边拔下金簪,用簪尖在茶盏蘸了蘸,在案上写了个"篡"字,水痕正好覆盖了溅落的朱砂。
当刘辩展开那份名单时,发现有几个名字的墨色尚带。最新添加的"袁檀"二字旁,还沾着片干涸的紫苏叶——正是太医院药茶的材料。
"连朕的脉案都敢窥视?"刘辩突然想起半月前袁檀请脉时,确实多问了几句失眠症状。他猛地攥紧名单,纸背透出婠婠用指甲划出的星形标记,那是阴葵派表示"死间"的暗号。
御书房十二扇紫檀屏风后,突然传来极轻的"咔嗒"声。刘辩佯装翻阅奏章,余光却瞥见婠婠的裙摆微微一动——三枚银针己钉在屏风接缝处,正好卡住某个正在调整位置的影子。
"爱妃觉得..."刘辩突然提高声调,"袁家这些暗桩,是清蒸还是红烧好?" 婠婠笑吟吟接话:"臣妾倒想试试生腌。"说着指尖一弹,银针上的毒囊悄然破裂。
当更漏滴下今日最后一刻时,刘辩忽然将请罪表掷入炭盆。火光腾起的刹那,婠婠袖中名单同时化为灰烬。但两人心照不宣的是——真正的名单早己通过茶汤的蒸汽,显影在特制的殿顶藻井上。
值夜太监看见陛下携皇后离去时,龙靴踏过的地方留着几个鲜红的脚印,那是沾了朱砂的鞋底,正一步步踩灭袁氏安插在宫中的眼线代号。
武明空手中的黄豆落在沙盘上,发出细碎的"嗒嗒"声。她看似随意抛洒,实则每粒豆子弹跳的轨迹都经过精确计算——三颗落在苍梧隘口,五颗滚进湄公河湾,最后一粒在交趾城头转了三圈才停。
"袁绍军日耗粮八百石。"她指尖轻点,豆子突然排成北斗状,"但若截断沅水粮道..."话音未落,甄荣己倒吸凉气——那些豆子组成的,分明是诸葛八阵图中的"天覆阵"雏形!
当甄荣指出粮仓位置时,校场突然刮起怪风。沙盘上的豆子被吹得移位,唯独标记粮仓的那粒红豆纹丝不动。更诡异的是,这粒豆子投射的影子,正好指向南方天空的"荧惑守心"天象。
"师姐你看!"甄荣突然扯下束发丝带,在沙盘上方形成简易日晷——午时三刻的阴影,不偏不倚刺穿粮仓标记!
武明空突然抓起把混合豆种:"黑豆为骑兵,绿豆步兵,红豆..."她故意漏下几粒,"粮草。"甄荣立刻会意,用金簪在沙盘划出弧线:"若用火攻,当借..."
"东南风。"两人异口同声。恰在此时,校场旌旗齐齐转向——今日正是东南风!
当甄荣无意碰翻沙盘时,露出底部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武明空平日推演留下的。最新一道深痕贯穿交趾全境,旁边小字标注:"袁术命门,巽位三丈"。
"这是..."甄荣突然想起袁术大帐的位置,"师姐连他帐篷朝向都算进去了?" 武明空笑而不语,袖中滑出枚特制铜钱——正面是"汉"字,背面刻的正是袁术生辰八字。
交州密林中,袁术正怒摔青瓷酒盏:"凭什么他袁本初占着交趾城?"碎片划破的绢布上,赫然是袁绍私通鲜卑的密信副本。阴影里的谋士低声道:"公路将军,不如我们..."
同一时刻,袁绍在交趾太守府收到个锦盒——打开竟是枚腐烂的橘子,底下压着纸条:"淮南为橘,交州为枳?"落款是龙飞凤舞的"刘"字。
兵部签押房里,最新绘制的交州地图被红绳分成七块:
赵云领骑兵锁住苍梧要道
张飞率水军控制湄公河口
最绝的是标注"瘟疫区"的红色地带——正好是甄道提供的瘴气分布图
张世平拨着算盘突然抬头:"诸位,剿灭二袁后..."他拍了拍身旁的税册,"该收他们拖欠的十年粮税了。"
前线大帐内,赵云接过檄文时,指尖立刻染上一抹猩红。老主簿凑近灯下一照,发现"戮"字的竖钩处竟有细密气孔——分明是用特制狼毫蘸着朱砂与鸡血混合液,反复描摹三遍而成。
"好个狠绝的写法。"张辽着那个字,指腹沾上的红色在牛皮地图上按出个血指印,恰好盖住袁绍大本营的位置。帐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像极了被宰杀祭旗的那只雄鸡最后的啼叫。
洛阳东宫的书案上,七岁的刘宇轩正用紫毫笔描红。当他写到"袁"字时,甄宓突然将宣纸旋转半圈:"殿下看,像不像戴枷的囚徒?"小太子咯咯笑着把字越写越小,最后一点墨竟晕染成枷锁形状。
窗外雷声轰隆,甄宓趁机研磨新墨,悄悄掺入些许赤铁矿粉。当太子写下"诛"字时,雨点正打在窗棂上,将那抹暗红冲刷得如同血瀑。
随军祭酒郭嘉解读檄文时,特意在"戮"字上盖了片水晶镜。阳光下,将士们清晰看见墨迹里凝固的鸡血纤维——这正是古礼"歃血为盟"的最高规格。老兵们突然集体单膝跪地,将佩刀插入泥土三寸,这是死战不退的暗号。
而在后军,文官们正传阅檄文副本,发现所有"袁"字都比其他字小一号,最绝的是卷末印鉴故意盖歪三分,压住了袁术名字的最后一笔。
"宓姐姐,为什么擦掉要这么用力呀?"太子握着被带偏的笔,看着宣纸上裂开的破洞。甄宓取来金丝绢帕轻拭他指尖:"就像陛下教殿下的..."她突然压低声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小太子恍然大悟,提笔在破洞旁画了柄小剑。此时窗外恰好飞过一只信鸽,羽翼投下的阴影正笼罩在书案的"袁"字上,宛如利刃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