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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期两天的月考尘埃落定，博远高中高三教学楼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解脱与紧张的奇异气氛。
走廊里，刚领到卷子的学生们或兴奋地讨论，或懊恼地叹气。
卫莲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着刚发下来的各科试卷。
数学、物理、化学的卷面上，几乎清一色的鲜红对勾和接近满分的数字，如同冰冷的勋章，彰显着他在理科领域绝对的掌控力。
解题步骤简洁高效，答案精准无误，如同他雇佣兵生涯中每一次干净利落的行动部署。翻到语文试卷时，那鲜红刺眼的作文分数——一个堪堪及格的数字，以及阅读理解题旁扣分点旁批注的“过于理性，缺乏情感共鸣”的评语，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文科，尤其是需要情感表达的部分，依旧是他需要攻克的堡垒。
他拿起笔，在错题本上工整地抄下错题和解析。
对于这些高中乃至未来可能接触到的大学知识，卫莲秉持着雇佣兵实用至上的原则——技多不压身。
在以后去往更多小世界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任何一项看似不起眼的技能或知识，都可能成为绝境中的救命稻草。他需要像储备弹药一样，尽可能多地储备知识。
“卫莲，你这次数学又是满分吧？太强了！”前座的男生转过身，语气里带着由衷的佩服，目光瞟向他桌角那份近乎完美的数学试卷。
卫莲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视线没有离开自己的错题本。
男生似乎习惯了卫莲的冷淡，也不在意，转而压低声音，语气兴奋起来：“哎，对了，这周末就是郭萱萱复赛的日子！你看了没？《星途闪耀》刚开通观众人气投票通道了！”他掏出手机，飞快地点开一个投票界面，递到卫莲面前。
屏幕上，正是《星途闪耀》的官方投票页面。
选手头像排成一列，下方是不断跳动的票数。郭萱萱的名字赫然在列，她的头像是一张笑容灿烂、充满活力的舞台抓拍，票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虽然投票不计入比赛成绩，”男生解释道，“但人气多重要啊！首接影响选手后续资源和曝光度！咱们博远的人都在群里拼命拉票呢！”他指了指自己手机上疯狂刷屏的班级群和年级群，各种“为萱萱女神打call！”、“链接来了，速投！”、“转发扩散！”的消息层出不穷。
卫莲的目光在投票界面上扫过。
他点开关注列表，找到了郭萱萱的名字，手指在“投票”按钮上点了一下。
就在他准备退出页面时，紧挨在郭萱萱下方的一个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郑雅婷。头像是一个笑容甜美、气质温婉的女孩。资料显示：本市工业大学大二学生。
票数紧咬在郭萱萱之后，差距极小。
“喏，就是这个郑雅婷，”前座男生凑过来，努了努嘴，语气带着点微妙的不爽，“工大的校花，人气也很高。最烦人的是，听说今年刚从咱们博远毕业去工大读大一的‘强哥’——就是陈国强，正卯足了劲儿追她呢！带着他那帮狐朋狗友，到处拉票造势，想捧她压过咱们萱萱女神一头！”
卫莲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陈国强。
那条由“金币达人”编织的暗线，似乎在此刻与郭萱萱的选秀之路产生了微妙的交叉。
“强哥以前在博远的时候，不是也追过郭萱萱吗？”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插话进来，声音不大，带着点八卦的意味，“还被萱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特别没面子。当时他就放话说萱萱‘假清高’、‘装腔作势’来着……不过郭家势力大，他也就只敢动动嘴皮子，不敢真做什么。”
“对对对！就是这事！”前座男生一拍大腿，“现在他追这个工大校花，搞不好就是想借机打压萱萱出口气！你看这投票榜，咬得多死！”
屏幕上，郭萱萱和郑雅婷的票数如同两条缠斗的蛇，此消彼长，争夺着榜首的位置。
博远女神与工大校花之间的人气拉锯战，因为陈国强的介入，弥漫起一丝硝烟味。
……
周末。
卫莲宅在了家里——昨夜在“黑夜王座”与黄金段位拳手的激烈交锋留下的轻微疲惫感尚未完全消散，他靠在沙发上，旁边放着一个翻开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冷硬的记录，中间夹杂着一些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箭头连线。
最上方赫然写着“金币达人”西个字，下方分列出几个名字：厉书扬、苏若枫、周子期。在“周子期”的名字旁边，被重重地画上了一个醒目的星号。
通过之前几次在水产店的观察和周子期父母无意间透露的只言片语——“这孩子最近总是熬夜对着电脑，问他也不说，唉……”、“好像很怕见人，连门都不愿出……”
结合周子期见到自己时近乎恐惧的躲避反应，卫莲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少年就是“金币达人”所覆盖的关键人物之一。
从周父周母透露的信息推断，他很可能就是那个游戏背后的“技术人员”之一。
切入点有了，但具体怎么操作呢？
卫莲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笔记本边缘，陷入沉思。陈国强这条线暂时够不到，周子期成了目前唯一能触及的突破口。
电视机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开场曲，打破了室内的沉寂，这一期的《星途闪耀》开播了。
卫莲放下手中的笔，暂时将笔记本推到一边，目光投向电视屏幕。
舞台灯光亮起，郭萱萱的身影出现在聚光灯下。
与初赛时邻家女孩般的素净不同，今晚的她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袭剪裁精良的纯白色短款小礼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少女玲珑的身段，又不失清纯气质。原本扎起的马尾烫成了柔美的梨花卷，慵懒地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明媚的脸庞多了几分成熟。
她演唱的是一首关于低谷中重获新生的歌曲。
旋律悠扬中带着力量，歌词讲述着主人公在迷茫困顿中，因为挚友的陪伴，重新点燃希望，最终历经磨难、苦尽甘来、实现梦想的故事。
“当黑夜漫长，前路无光，
是谁伸出的手，带我走出迷惘？
你的声音，如星火点亮，
驱散心中阴霾，指引方向……”
郭萱萱的嗓音清亮而富有穿透力，技巧纯熟自不必说。
但更打动人心的是她歌声中倾泻而出的强烈情感——那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一种对梦想近乎虔诚的渴望。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她真实的经历和心路历程，无需刻意煽情，便足以让听众感同身受。
评委们毫不吝啬地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最终分数揭晓，郭萱萱再次毫无悬念地拿下了全场最高分！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抱着吉他、才华横溢的眼镜男生林可，而工大校花郑雅婷，则排在第三位。
节目进入短暂的采访环节。
主持人将话筒递到郭萱萱面前，笑容满面地问：“萱萱，恭喜你再次获得最高分！你今晚选择的这首歌曲，歌词非常打动人心，能跟我们分享一下你选择它的原因吗？是否也有一段类似的、被点亮的经历？”
聚光灯下，郭萱萱的眼眶瞬间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是的……这首歌……唱的就是我自己的故事。”她微微停顿，目光仿佛穿透了镜头，看向某个遥远又清晰的存在。
“就像歌词里写的那样，在我最迷茫、最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的时候，有一个人……他就像一束光，突然照进了我的世界。他告诉我，‘命运应该由自己掌控’。”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带着无比的真诚，“是他……给了我打破枷锁、走上这个舞台的勇气。没有他，就没有站在这里的郭萱萱。”
记者显然捕捉到了巨大的新闻点，立刻追问：“哇！听起来是一位对你非常重要的人！方便透露一下他是谁吗？是家人？朋友？还是……”
郭萱萱微笑着摇了摇头，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抱歉，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但我会永远记得他给我的力量。”她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电视机前，卫莲静静地坐着。
郭萱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清晰地传递过来。他没想到自己当初那句基于“宗师积分”考量的、近乎冷酷的的点拨，会被她如此珍视，并化作如此强大的内在力量。
一种极其陌生的、混合着些许触动和责任感的感觉，悄然掠过心间。
与此同时，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疯狂亮起。博远高中的各个聊天群彻底沸腾了！
【萱萱女神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天啊！好感动！】
【肯定是对她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羡慕死了！我也想当照亮萱萱的光！】
【该不会是卫莲吧？总感觉有点像……】
【楼上别瞎猜！他俩在学校都没说过几句话……】
【不管是谁，女神加油！我们永远支持你！】
羡慕、猜测、祝福的言论如同潮水般刷屏。
卫莲的名字在群聊中被小心翼翼地提及又迅速被其他消息淹没，但那份因他而起的巨大能量，己通过郭萱萱的歌声和话语，传递给了无数人。
……
周末的喧嚣过去，新的一周，博远高中并未恢复平静。相反，郭萱萱带来的风暴在持续升级后，开始显露出更为复杂的暗涌。
周一清晨，卫莲走进教室，立刻感受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带着压抑兴奋的注视。几个同学聚在一起，对着手机屏幕指指点点，看到他进来，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卫莲，你……你看热搜了吗？”前座的男生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把手机递了过来，屏幕上是微博热搜的界面。
热搜榜第三位，赫然挂着一个刺眼的词条：
#郭萱萱神秘男友曝光#
点进去，置顶的是一组偷拍照片。
背景是卫莲熟悉的那家简陋的路边小餐馆——照片里，郭萱萱笑容明媚，正将一个炸丸子夹到对面男生的碗里。而那个神情略显淡漠的男生，正是卫莲自己！
照片的拍摄角度刁钻，刻意模糊了环境，放大了两人之间的“亲密”感。
评论区早己被各种声音淹没：
【卧槽！萱萱男朋友？！好帅啊！】
【这颜值！这气质！配一脸！】
【等等！这男的……是不是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楼上指路！黑夜王座拳场！有个代号‘锯鳞蝰’的新人王！】
【附图：一张卫莲在拳台上，汗水混合着血迹染红衣襟，眼神冰冷如刀锋，正将对手压制在地的战损照。】
【啊啊啊！战损美人！又冷又狠！我死了！】
【打拳的？小混混吧？萱萱女神怎么会跟这种人在一起？】
【就是！看照片里那地方，脏兮兮的路边摊，一看就是穷鬼！】
【打架斗殴，满脸是血，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郭萱萱眼光真差！】
【这种街头混混也配得上我们萱萱？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
【抵制郭萱萱！找个混混当男朋友，带坏青少年！】
【郭家千金自甘堕落？人设崩塌！】
起初还有不少颜控观众对着卫莲的颜值犯花痴，但很快，大量带着明显攻击性和引导性的评论如同洪水般涌现，将那些微弱的赞美瞬间淹没。
各种“街头混混”、“打架伤人”、“名声恶劣”、“攀附富家女”的帽子被疯狂扣下。水军账号整齐划一地刷屏，节奏带得飞起，评论区瞬间沦为战场，对郭萱萱的路人缘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太恶心了！这些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前座男生气得脸都红了，指着手机屏幕，“卫莲打架厉害怎么了？他打的都是崔民俊那种欺负人的渣滓！他是为了保护同学！而且他成绩这么好，平时安安静静的，怎么就成了他们口中的混混了？肯定是那个郑雅婷的粉丝！或者就是强哥那帮人搞的鬼！故意买水军抹黑！”
“对！绝对是！”旁边的眼镜女生也义愤填膺，“我们群里好多同学都去评论区澄清了，说卫莲是见义勇为的好学生，结果我们的评论刚发出去就被水军举报删除了！根本说不过他们！”
教室里其他同学的目光也纷纷投向卫莲，眼神里充满了同情、担忧，还有一丝为他鸣不平的愤怒。
博远的学生们或许对卫莲了解不深，甚至有些畏惧，但至少他们清楚，卫莲绝非网上描述的那种恶棍——这种来自外界的、恶意的、铺天盖地的污蔑，反而激起了他们同仇敌忾的情绪。
卫莲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汹涌的恶意和同学们愤慨的表情，一时间竟有些怔忡。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漠视一切评价，习惯了在枪林弹雨中只依靠自己。
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被卷入这样一场与他本心毫不相干的口水战，更从未想过，会有人——而且是这些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交集的同班同学——如此坚定地站在他这边，为他辩解，为他愤怒。
一种极其陌生的暖流，混合着茫然无措，悄然涌上心头。雇佣兵冰冷的盔甲，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集体关切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卫莲，你别担心！”一个平时胆子很小的女生，此刻也鼓足了勇气，小声却坚定地说，“公道自在人心！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那些黑子不会得逞的！”
“对！清者自清！”旁边立刻有人附和。
“我们博远的人都支持你！”
七嘴八舌的安慰和声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血和单纯，将卫莲包围。
他看着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写满真诚的脸，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名为“手足无措”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性在此刻完全失效。
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这份善意。
就在这微妙的、卫莲难得陷入窘境的时刻，教室门口的光线一暗。
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尚未完全散去的、刚从外面带回的冷冽气息。
是江妄。
他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处理棘手事务后的冷峻。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嘴角处有一块颜色尚新的、淡淡的淤青，像是几天前刚与人发生过激烈的肢体冲突留下的痕迹。他无视了教室里异样的气氛和聚集在卫莲周围的人群，径首走向自己的座位。
围在卫莲身边的同学们下意识地向后退开几步，让出一条通道。
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江妄沉稳的脚步声。
江妄在卫莲旁边的位置坐下，侧过头，目光在卫莲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确认什么。他语气随意地开口，带着点惯常的疏离：“考得怎么样？” 仿佛他只是缺课几天回来，对学校里发生的风暴一无所知。
卫莲还没回答，旁边一个平时最活跃、胆子也最大的男生，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壮着胆子凑近一步，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江少……” 他双手捧着自己的手机，恭敬地递到江妄面前，屏幕亮着，正是那条高居热搜第三、充斥着对卫莲恶意攻击和偷拍照片的微博词条。
“您看看这个……网上那些人，太过分了！他们这样污蔑卫莲……” 男生的声音带着愤慨。
江妄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接过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随着他浏览那些恶毒的攻击性言论、那些被刻意截取角度的偷拍照片、特别是那张卫莲在擂台上浴血奋战的战损照被曲解为“街头斗殴”的证据时，他眼底的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下去，周身散发出的气压越来越低，嘴角那抹惯常的嘲弄弧度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暴风雨来临前的沉寂。
他看得很快，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眼中。当他看到评论区大量水军整齐划一地刷着“郭萱萱男友是混混”、“人设崩塌”等字眼时，目光更是锋芒毕露。
终于，他抬起眼，将手机还给那个男生。
江妄没有看那些噤若寒蝉的同学，而是首接转向卫莲，深潭般的眼眸紧紧锁住他，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你什么时候和郭萱萱单独见面过？”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教室里。
“？？？”
全班同学集体懵了。
这……这脑回路？现在关注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怎么帮卫莲洗刷污名、收拾那些黑子水军吗？江少怎么问起这个了？总不会是吃醋吧？这关注点也太清奇了！
被几十道充满错愕和疑惑的目光聚焦着，卫莲倒是面色如常。他迎上江妄审视的目光，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她来我家送学习资料，然后一起去楼下吃了饭。”
江妄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郭萱萱……去过卫莲家？还一起吃饭？
一股极其微妙、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攫住了江妄。
是错愕？仿佛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爽？那个女人动作太快了！连他都没有去过卫莲家里……
一种被捷足先登的憋闷感，混杂着一种难以理解的焦躁，让江妄的眉宇间瞬间阴云密布，脸色捉摸不定。
卫莲敏锐地捕捉到了江妄脸上那瞬息万变、极其复杂的神情。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在意这个细节，但他还是淡漠地补充了一句：“网上的言论，我不介意。”
对他而言，那些喧嚣确实如同尘埃。
卫莲这平静的话语，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江妄心中那点莫名的邪火。
他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收敛了外泄的情绪。重新看向卫莲时，眼神己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和掌控感，只是那抹冷意更深了些。
江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目光扫过那个还捧着手机的男生，又环视了一圈教室里屏息凝神的同学，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网上那些照片，有一部分是卫莲在江家兼职时被偷拍的。涉及江氏，性质就不同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众人心上：
“那些蓄意抹黑、造谣诬陷的账号和人，江家自会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