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手指搭在“周正阳”三个字上,金属碑面热得发烫,烫得她指尖发麻。就那么一瞬间,她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推了一把,猛地打了个激灵,从恍惚中回过神。
不远处,李慕白一身笔挺西装,站在那儿,眼神却冷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死水。他慢慢走过来,嘴角勾出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说:“你觉着他真死了?”
林夏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嗓子干得冒烟,声音沙哑:“你想说啥?”
“我是说……”李慕白低下头,看着纪念碑,手指轻轻划过碑上的字,“有些人,压根儿就没真正离开过。”
林夏的心猛地一紧,这话像根针,狠狠扎进她心底最软的那块地方。
就在这时,纪念馆里突然传出急促的警报声,红光一闪一闪的,整个大厅都被一种不安的气氛笼罩着。
“糟了!”林夏转身就往控制室跑,李慕白紧紧跟在后面。
冲进控制室,大屏幕上一条红色警告格外刺眼:
【地下水位异常波动,疑似大规模污染物泄露】
林夏的瞳孔一下子缩紧,手指死死抠住桌面边缘,声音抖得厉害:“不是衰变……是释放。”
李慕白冷笑一声,站在她身后,像个什么都看透了的旁观者:“看来,有人等不及要把这场戏接着演下去了。”
林夏猛地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你早知道陈雪的骨灰会渗透到地下水系统里,对吧?你父亲当年到底干了啥?那些银锁、菌丝、照片……全是你们计划好的一部分,是不是?”
李慕白没说话,慢慢摘下眼镜,露出那只机械义眼。义眼的虹膜表面闪过几道数据流,像是有什么程序启动了。
“那你呢?”他反问,“你以为你是谁?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局外人?”
林夏愣住了,胸口像挨了重重一锤。
她一首以为自己是个局外人。可现在看来,她才是这场棋局里最重要的那颗棋子。
“走吧。”李慕白戴上眼镜,转身朝门口走去,“想救这个镇子,就跟我来。”
林夏咬了咬牙,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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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空洞入口的岩壁上,地衣疯长,荧光绿和蓝紫色混在一起,像一片怪异的海洋。林夏一脚踩上去,地面太滑,差点摔一跤。她抬头一看,整个人瞬间定在了那儿。
那些荧光地衣,居然长成了DNA双螺旋的样子,每个碱基对都是一张童年的合影——有她和母亲在实验室前的照片,有陈雪穿着白大褂站在咖啡厅门口的画面,还有李慕白小时候坐在轮椅上的侧影……
最中间的那张照片上,是个穿着金丝雨衣的男人,脸上的笑容让人恶心。
林夏认出来了。
那是她的养父。
不对,准确地说,就是他——1998年6月17日那天在校门口出现的男人,也是把母亲带走的人。
林夏呼吸变得急促,心怦怦首跳,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想凑近点,看清那张脸,刚抬脚,就被李慕白一把抓住手腕。
“别靠太近。”他声音低沉。
“啥意思?”林夏喘着粗气问。
“意思是,”李慕白看了看那些照片,“这些照片不光是回忆,它们能读取你的记忆,然后造出新的幻象。”
林夏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一阵刺耳的蜂鸣声响起,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晃动,整个防空洞好像被一股力量使劲拉扯着。
“快跑!”李慕白拉着她往后退。
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地下钻了出来,带着泥土和血渍,机械手指像刀一样锋利,一下就扣住了林夏的手腕。
是周正阳的机械手!
林夏尖叫一声,本能地挣扎起来,却发现那机械手指没使劲,反倒像是在给她指方向。
“它……它还活着?”她声音颤抖着问。
李慕白脸色变了:“不可能,我亲眼看着子弹打穿他胸膛。”
机械手指动了动,指向防空洞更里面的地方。
林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着它走进了防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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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风管道里弥漫着一股怪味,像是腐烂的老鼠肉和化学试剂混在一起的味儿。林夏用手捂住鼻子和嘴,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这儿不该有人的。”她小声嘀咕。
“但现在有了。”李慕白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他们穿过一段狭窄的通道,来到一间废弃的地下实验室。墙上爬满了荧光地衣,拼成一个巨大的符号,看着像某种古老的密码。
“这是……”林夏眯起眼睛,“这不是我小时候画的涂鸦吗?”
她记得清清楚楚,七岁那年,母亲把她藏进通风管道,她在铁皮上随手画的就是这个图案。
可现在,这个图案居然变成真的了。
“这可不只是个图案。”李慕白蹲下身子,用仪器扫描墙壁,“它是个触发机制。”
“触发啥?”
“整个地下水系统的污染源。”他抬起头,眼神有点复杂,“要是我没猜错,这儿就是最初的排放点。”
林夏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这么说,我们脚下……埋着毒水案的源头?”
李慕白点点头:“而且它正慢慢醒过来。”
话刚说完,实验室的灯突然全灭了,只有地衣发出幽蓝色的光。西周安静得可怕,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响。
林夏慢慢转过头,看着李慕白:“你父亲为啥要这么干?他到底想掩盖啥?”
李慕白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他不是在掩盖真相。”
“他是想创造一个新世界。”
林夏眉头一皱:“啥意思?”
“意思是,”李慕白站起来,走到墙边的一台老式终端机前,“他想用污染改变人类基因,把所有人变成他实验里的‘完美样本’。”
林夏脊梁骨一阵发凉。
“这么说……陈雪、周正阳、秦朗……他们其实是在阻止这事?”
“没错。”李慕白按下最后一个按钮,屏幕亮了,显示出一张发黄的照片。
照片上,五个孩子并排站着,背后是清水镇中学的樱花树。林夏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也认出了陈雪和李慕白。
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孩子。
其中一个女孩,脖子上戴着一个银质长命锁,上面刻着“林小满”。
另一个男孩,左手戴着一只黑色手套,隐隐约约能看到机械关节的轮廓。
“他们是谁?”林夏声音都哆嗦了。
李慕白没回答,慢慢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为啥你能活到现在?为啥所有线索最后都指向你?”
林夏瞪着他,嘴唇微微发抖。
“因为你不是唯一的幸存者。”李慕白小声说,“你是唯一一个还有得选的人。”
空气好像凝固了,时间也在这一刻停住了。
林夏的脑子里,闪过好多画面:母亲倒下的样子、周正阳的机械手、陈雪的解剖报告、秦朗的枪口,还有那些童年合影里模模糊糊的身影……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一切,从来就不是巧合。
她也不是不小心卷进这场风暴的。
她就是风暴本身。
她慢慢伸出手,碰到了照片的边缘。
就在这时,整面墙的荧光地衣突然发出耀眼的光,DNA链像活物一样扭曲翻滚,好像要挣脱束缚,冲到地面上来。
林夏闭上眼睛,耳边传来李慕白低沉的声音:
“现在,你还打算相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