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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愿感受着头皮上轻柔的力度，舒服地哼出了声：“红桃，你这力度真不错。”
红桃羞涩一笑：“娘娘喜欢便好。”
昭愿这时从铜镜的倒影瞧见紫檀进来了，也没让红桃下去。紫檀行完礼有些迟疑地站在原地：“娘娘有何吩咐？”
昭愿道：“你入宫多久了？”
“回娘娘，奴婢是天成七年入的宫。”如今是天成十七年，看来紫檀资历不小，正好有十年。
昭愿见她低眉顺眼，有问才有答的模样，心想，这是个聪明人。便首接问道：“你愿意做本宫的人吗？”
紫檀心中一惊，明白这是昭愿的试探，也是自己的机会，她连忙跪倒在地：“奴婢愿为娘娘肝脑涂地。”
昭愿问：“即使本宫让你去害人，你也愿意？”
紫檀坚定地点点头，她入宫那年便进了景阳宫，从普通宫女做成了景阳宫的掌事姑姑，好不容易终于等来了这座宫殿的主人，她终于也等来了自己的主人。
她看得分明，昭妃是个聪明有谋算的人，跟着她，说不定真的能做出来什么成就。
昭愿满意点点头：“你是个聪明人，本宫喜欢聪明人。”
无论是借翠竹的口让昭愿看清自己的价值，还是立刻判断形势表明忠心，都让昭愿十分欣赏。
她挥了挥手让紫檀站起来，紫檀站起身子，有些迟疑地道：“娘娘，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紫檀觉得要讲的事有些难以启齿，可她既然己经决定要为昭愿所用，也不想让这些事情成为昭愿往前走的绊脚石。她有些迟疑地道：“是……关于您入宫前的一则流言。”
明瑟宫主殿，赵嫔端坐其上，下首坐着有些憔悴的林贵人。赵嫔端起一杯茶水，慢慢地吹散雾气，她如今也才二十来岁模样，生得明艳异常，一双眼睛含情带笑，明明应该是个爽朗的女子，却因为眉间的几分郁气而添了几分阴沉。
林贵人比她好不到哪里去，茶水都喝不进去，愤愤道：“好几日了，好几日陛下都宿在她那里，也不知她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林贵人口中的“她”是谁，二人心知肚明。赵嫔没开口继续品茶，林贵人道：“娘娘，咱们该如何是好啊！崔妃那边摆明了隔岸观火，我们，我们……”
“崔妃是个不中用的，这么多年还不是咱们出的手。”赵嫔嗤笑一声，崔妃惯会装大尾巴狼，仗着家世在宫里不动如山。皇帝登基多年，后宫子嗣艰难，大多还是自己出的手。
林贵人道：“可之前钱答应那事，不就是她……”
赵嫔厌恶地挥了挥手：“别提那晦气人，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原本还想借她狠狠咬崔妃一口，没成想先把自个作死了。”
林贵人闭了嘴，赵嫔又道：“景阳宫之事，本宫也有法子，你与你家人可还有联络？”
她露出个笑容，明明才八月，却显得有几分凉薄。
“让他们去查昭妃入宫前与崔氏的婚约。”这一次她不仅要动昭妃，还要借此咬下崔妃一口肉来。
她入宫多年，父亲又是为国效力的武将，就是因为朝廷不重视武将，连带着她在后宫也颇为艰难，眼见着一个两个的都凭借家世位分越过了她。她怎么能不急？但她浸淫后宫许多年，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在这宫里，流言往往比递到眼前的刀子更能杀人。
“本宫与崔氏的婚约？”昭愿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紫檀急切道：“奴婢在明瑟宫有认识的姐妹，她说林贵人最近在偷偷派人联络家人，调查您入宫前的婚约。”
昭愿转瞬明白了这件事，她思索一番，道：“本宫知道了，你做的很好，继续盯着那边。”
紫檀领了命出去了。红桃替昭愿插上一个簪子固定发髻，忧心忡忡道：“娘娘，咱们怎么办？”
昭愿似笑非笑看着镜子，虽然己经是这个朝代最顶尖的材料和工匠打造而成，但己经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像。但即使如此，昭愿的脸映照其上，依旧美丽异常。
芙蓉如面柳如眉，不外乎如此。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重要的不是她怎么办，而是李景焕怎么办。
李景焕很难办。
他在几日后听到这个流言，第一反应是荒谬。
且不说姜尚书在昭愿入宫前便入宫向他说明了一切，就说昭愿入宫后深得他意，他还没替昭愿算被退婚的账，怎么还有人传出昭愿是故意气那什么崔家子，故意进的宫？
实在荒谬，荒谬至极。
他这厢派人去查流言的出处，那厢，崔氏也得到了消息。
崔钰此子，用他老师，当世大儒周正山的话来评价，那就是“颖悟非常而气躁于鼎镬，志在经世却疏于格物，犹种嘉禾而不察畎亩之润。”
说他对学问研究很深，但是对身边的人和事都有些呆板。
所以他才能毫无芥蒂地去姜氏退婚，丝毫没有想到这会对一名深闺中的女子造成多大的伤害，若非姜氏立刻借太后之手让昭愿入了宫，恐怕昭愿会在那时候沦为京城贵族的笑柄。
他想不到这些。世家子大多这样，头上温柔贤惠的姐姐早早就作为家族联姻的工具嫁了出去，自己则只需要好好念书学习便好，闲来无事还能与几个家世相当的好友一起出门踏青，曲水流觞，吟诗作赋。
他们看不见百姓的困苦，看不见女子的艰辛，他们的心很大，装得下朝廷与天下，又很小，只看得见自己一家的兴衰。
所以，崔钰是真的，真的不知道昭愿会因此遭受什么。如果他事先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一个女子遭受这么多，他是不会去退婚的，因为这不符合“君子”的作风。
可是，在当时诸多势力的推动下，在崔氏和姜氏的默许下，他莽莽撞撞地拿着婚书闯进来姜家，还没见到姜家的小姐，便稀里糊涂退了婚。
所以当崔钰知道那姜氏被退了婚的小姐也许会遭遇的一切时，己经晚了。那还是他见到自己族里的一个姐姐被退了婚，当夜便上了吊。第二日族里把尸体抬了出去，没入祖坟，只随意一个小小的土包。崔钰去祭拜时，还不敢相信这一切。
那名姐姐平日里温柔善良，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和他们这些装模作样闹腾腾的世家子相处也总是好脾气。
他从没想过，身为世家女，在这个世道被退了婚便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