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年鏖战,前线终于传来捷报。
大将图海率军围困王辅臣于平凉,叛军粮草断绝,投降己成定局。
与此同时,康亲王杰书在浙江大败耿精忠部。
尽管局势依然严峻,但这两场胜仗总算让康熙获得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前线捷报才传入宫不过数日,康熙笑意未消,后廷便又闹出了风波。
博尔济吉特氏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执鞭抽打怀有龙胎的那拉氏。
这般蛮横行径,哪还有半点天家体统?
知道的说是后宫争风,不知道的,还当这是蒙古草原上的部族私斗!
康熙气得七窍生烟,既恼恨博尔济吉特氏在后宫兴风作浪,又怨那拉氏不知轻重,挺着大肚子偏要去御花园那人多眼杂的地方与人争执。
费莫氏更是不成体统,才得了几日恩宠,就敢明目张胆地讥讽博尔济吉特氏。
讽刺便也罢了,横竖博尔济吉特氏也不得他欢心。
可千不该万不该,她竟躲到那拉氏身后,致使龙胎受损!
这后宫之中,万事都以皇嗣为重。
即便刀剑加身,也该挡在龙胎前头才是。
所幸最终母子平安,否则康熙当真要进退维谷。
为防蒙古诸部生变,他不久前才将安亲王岳乐之女指婚科尔沁,以维系满蒙联姻之盟,维持蒙古各部的稳定,避免蒙古趁三藩之乱在边疆生事。
若此时以谋害皇嗣之罪严惩博尔济吉特氏,科尔沁必生怨怼;可若不罚,那拉氏一族正在南方战场浴血奋战,若连怀有龙裔的亲女都护不住,岂不让八旗将士心寒?
如今既然得了个平安结局,他总算能含糊揭过去。
既然太皇太后己经申饬博尔济吉特氏并禁足思过,全了蒙古的颜面;那康熙就要厚赏那拉氏以安满洲八旗之心,这样勉强交代得过去。
康熙斟酌片刻后,当即下旨:
博尔济吉特氏、费莫氏、那拉氏身边的宫人尽数发配辛者库。
既不能规劝主子,又护不住龙嗣,留之何用?
转而对那拉氏格外施恩,晋为贵人,赐居承乾宫正殿,享嫔位份例。
十阿哥因早产体弱,特准六岁前留于生母宫中抚养,免去阿哥所之例。
又谕令内务府彻查东西六宫,凡鞭、刃等凶器一律收缴,违者以谋逆论。
至于费莫氏,只轻飘飘罚了月余禁足。
这般处置,明眼人都瞧得出,皇上到底还是给博尔济吉特氏留了三分颜面,也对费莫氏余情未了。
董静姝收到消息后,不禁感叹康熙和稀泥的本事——可惜这般处置,怕是三方都不满意。
果不其然,博尔济吉特氏气得发抖。
那鞭子是她阿玛亲手打造的,入宫多年见不到亲人,全靠着这鞭子寄托思念。
如今那拉氏母子平安无事,凭什么要她禁足一年,还要抄经为那贱人祈福?
她平生最厌恶写字,这笔账自然记在了费莫氏头上。
要是她不躲,自己能失去心爱的鞭子后还没有一年的自由吗?
同样的,费莫氏在禁足期间越想越冤。
她不过是去御花园散心,谁料遇上博尔济吉特氏和那拉氏这两个无理取闹之人。
那两人句句戳她痛处,她回嘴几句怎么了?
博尔济吉特氏自己受不住激,挥鞭子发疯,她躲开不是人之常情?
虽然她躲在那拉氏身后是自己不对,但那拉氏就没有错吗?
那拉氏自己蠢钝反应慢挨了打,身边的奴才又贪生怕死地缩在一旁,这才导致悲剧发生。
如今禁足一月,等出来时,皇上怕是又要忘了她是谁。
可恨!
那拉氏幽幽转醒后,被宫人告知这几个时辰发生的事情后,目光扫过襁褓中孱弱的十阿哥,嫌恶地别过脸去。
这么个病猫似的孩子,能不能养活尚且两说。
即便养大了,怕是连弓都拉不开,在这马背上打江山的爱新觉罗家,这样的皇子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与其把精力浪费在注定没有未来的十阿哥身上,不如等自己养好身体后,再博一个阿哥。
腹部的鞭伤火辣辣地灼痛着,那拉氏撩开锦被一看,气得面容扭曲。
博尔济吉特氏那个贱人不过禁足一年,费莫氏更是只关一个月就了事。
龙嗣何等金贵,照理说就该把她们统统废为庶人!
如今这般轻拿轻放,岂不是告诉满宫嫔妃,她母子二人加起来都比不过那两个贱婢的分量?
更可恨的是那些奴才。
护主不利自然该死,可皇上偏偏要立时发作,如今塞来这些生面孔,叫她如何安心坐月子?
至于晋位......那拉氏冷笑不屑。
没有这遭无妄之灾,生下阿哥后原也该升贵人。
什么享嫔位待遇?
若诞下的是个健壮阿哥,她迟早会名正言顺册封为嫔,何至于像现在这般,抱着个药罐子住在正殿里不伦不类!
“皇上,何其偏心!”那拉氏余光瞥见一张陌生的面孔,只能将更多的怨毒咽了回去。
因着十阿哥先天不足,洗三礼与满月宴皆被取消。
承乾宫门庭冷落,那拉氏愤恨之余,愈发勤勉地涂抹祛疤膏药,期待身体好了之后重获圣宠,再次怀上龙胎。
她和那拉氏一族都需要一个健康的阿哥!
谁料精心调养两月,鞭痕虽然痊愈了,却在她雪白的肚皮上烙下狰狞的疤痕。
后宫女子皆知,玉体和容颜都是争宠的利器,身有瑕疵之人不可入宫侍奉皇上。
马氏不过脸上两道浅痕,便遭皇上厌弃。
难道她能是例外?
“小主的体质......”老太医冷汗涔涔地斟酌词句,“此乃.....禀赋使然.....”
“好个禀赋使然!”那拉氏突然掀翻案几,老太医猝不及防地被案角擦拭到,惊魂未定便连滚带爬地逃出承乾宫。
那拉氏将正殿砸得一片狼藉后,终于稍稍平复了心绪。
她望着满地狼藉,忽然想到,族中若得知她再不能侍寝,没有机会诞下健康的阿哥,定会弃她如敝履,转而扶持其他适龄女子入宫。
思及此,悔恨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去那御花园招惹是非?
可事己至此,十阿哥便成了她后半生唯一的倚仗。
“我这手段......”那拉氏想到腹部那道疤痕,自嘲地笑了笑。
她在闺阁中受伤后可从未留疤过,这次定是不知道着了哪个贱人的道。
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凭自己浅薄的手段,要护住一个先天不足的皇子谈何容易?
当即便修书一封,要族里速速选派几个经年的老嬷嬷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