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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苏盯着“凡”的留言，指甲在鼠标滚轮上轻轻叩击。电脑右下角的时钟跳成22:47，办公桌上的冷萃咖啡早己失去冰粒碰撞的声响，只剩杯壁上蜿蜒的水珠，像她每次点开“听涛小筑”主页时，心底悄悄漫过的潮意。
“你相信前世吗？”洛苏打下这句话又迅速删除，改成年终总结般的冷静：“谢谢留言。”发送键像块融化的太妃糖，黏住她犹豫的指尖。三秒后，对话框里跳出跳动的输入提示，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我信。”凡的回复带着程序员特有的简洁，“不然怎么解释，第一次看你写‘塑料玫瑰’时，心脏突然漏跳半拍——就像看见老照片里自己missing的那截袖口。”
洛苏的后颈泛起细微的战栗。她想起上周整理旧物时，在父亲的牛皮箱底发现的半张照片：二十岁的母亲穿着月白衬衫，袖口处别着枚碎钻胸针，背景是敦煌莫高窟剥落的壁画。那个总在厨房熬梨汤的女人，从未提起过胸针的来历。
“你的头像...”她盯着那团模糊的星空，“是天鹅座吗？”
“答对了。”凡发来一张星图手绘，像素点组成的天鹅正展翅掠过银心，“七年前在青海湖拍的，那天晚上我看见流星划过天鹅座β星，像谁用针尖在夜幕上挑开道裂缝。”
洛苏放大图片，发现星图右下角有行极小的字：“给迷路的灵魂留盏灯”。她想起自己藏在抽屉深处的冲锋衣，吊牌上的“天鹅座户外”logo，此刻正隔着布料与皮肤轻轻摩擦。
此后每周三的22:47，成了洛苏与凡的秘密时区。他会讲调试代码时遇见的“幽灵bug”，像在描述某种神秘生物：“它藏在第37行代码的括号里，就像你说的‘塑料玫瑰藏在墙缝里’，都是倔强的存在。”她则说起给客户改第17版策划案时，突然在PPT里插了张赛里木湖的冰裂图：“总监说这不符合品牌调性，可我觉得，裂缝里才能长出新的故事。”
某个暴雨倾盆的深夜，洛苏盯着窗外如注的雨帘，突然发来消息：“你见过凌晨三点的便利店吗？”凡秒回：“见过，货架上的速食面像排列整齐的墓碑，只有关东煮的热气，像给孤独者的临终关怀。”
这句话让洛苏笑出眼泪。她想起上个月在便利店遇见的老人，捧着加热后的饭团，对着橱窗玻璃缓缓说：“今天是老太婆走的第365天，她总说我煮的饭太淡。”此刻她突然想问凡：“你心里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像星星在轨道上永恒悬停？”但最终只发了个抱膝看雨的emoji。
凡回了段代码：“if (想念 === true) { sole.log('你的名字是我写过最短的递归，循环在每个突触间隙'); } else { return 'SyntaxError: 心跳频率超过系统阈值' }”洛苏看不懂代码，却在翻译软件里看见“递归”的解释：“函数首接或间接调用自身的过程”，像极了她每天点开他对话框的动作。
立冬那天，洛苏收到凡寄来的包裹。拆开时掉出片压得薄如蝉翼的胡杨叶，叶脉间夹着张便签：“在轮台遇见的三千年树精，送你一片去年的秋天。”盒子里是副黑色触屏手套，标签上写着“骑行专用”，指尖处的导电纤维绣着极小的天鹅图案。
“为什么送这个？”她把手套套在手上，对着台灯转动手指，看光斑在掌心跳跃。
“因为你的手该用来写星星，不是敲碎在键盘上。”凡的消息带着少见的温热，“而且...想让你在加班时，至少指尖是暖的。”
洛苏的喉咙突然哽住。她想起今早挤地铁时，隔壁阿姨盯着她冻红的指尖说：“姑娘，你这双手该戴金镯子，不是敲电脑。”此刻她摸着手套里残留的木屑气息（大概是他组装自行车时沾的），突然想问：“你手上是不是有块伤疤？在右手虎口处，像被链条划过的痕迹。”
但她终究没问。就像凡从未追问过，她日志里反复出现的“穿藏蓝色冲锋衣的背影”究竟是谁。有些秘密像深海里的珍珠，需要足够的压强才能成型。
平安夜那晚，洛苏在办公室改完最后一版方案。落地窗外的圣诞树被雪压弯了枝桠，彩灯在雪幕里晕成模糊的光斑，像极了凡发过的星空延时摄影。她鬼使神差地打开地图，输入他曾提过的戈壁小镇坐标——2147公里，驾车需32小时，骑行要21天。
“如果我现在出发...”她打下这句又删除，换成：“你那边下雪了吗？”
凡发来张照片：他的工作台前，窗台上摆着个微型圣诞树，树顶插着支钢笔。窗外是漫天飞雪，落在他的山地车上，车架上的“天鹅座”logo被雪覆盖成苍白的月亮。“雪很大，”他说，“但刹车线没结冰，轮胎气压2.5Bar，适合逃亡。”
洛苏的心跳突然加速。她想起抽屉里的冲锋衣，吊牌己经泛黄，却从未接触过真正的风雪。手机在这时震动，影子发来消息：“老地方，有个会说星星话的男人在等你。”附带的定位是她们常去的小酒馆，距离她27公里。
“我在加班。”洛苏给影子回完消息，转头对凡说：“你说，人为什么会对从未见过的风景上瘾？”
凡沉默了十分钟，久到洛苏以为他掉线了。就在她要锁屏时，对话框弹出张截图：骑行软件的路线规划，起点是他的城市，终点赫然是洛苏所在的坐标，蜿蜒的红线像道未愈的伤口。“因为...”他的语音带着电流杂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有些星星注定要穿过星际尘埃，才能看清彼此的光芒。”
洛苏的手指悬在“播放”键上，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办公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咔嗒”轻响，像某扇门在时光深处轻轻开启。她摸出冲锋衣，吊牌在指尖发出清脆的响声，塑料玫瑰仍插在墙缝里，此刻在月光中微微颤动，仿佛要挣脱水泥的桎梏。
手机再次震动，凡发来条消息：“我数到三，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同时关掉聊天软件。”洛苏盯着屏幕，看见自己的倒影与他的星空头像重叠，像两片即将触碰的云。
“一。”
她按下保存键，文档标题“给灵魂挠痒痒”在桌面静静躺着。
“二。”
影子发来小酒馆的现场视频，周明远正在吧台后调蓝色的鸡尾酒，吧台上摆着两杯酒，杯口各插着片 dehydrated lemon，像两轮等待相遇的月亮。
“三。”
洛苏闭上眼睛，按下退出键。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听见窗外的雪粒打在玻璃上，像无数星星在叩门。抽屉里的冲锋衣蠢蠢欲动，墙缝里的塑料玫瑰终于抖落第一片花瓣，在地毯上画出道淡淡的粉色痕迹，像某个未说出口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