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初坐在阳台上,手里握着那张从段凌霄相册里找到的老照片。
阳光照在泛黄的纸面上,照片里的段夫人温柔地抱着年幼的她,笑容恬静。而背景里的花园凉亭……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想知道你亲生母亲的真相吗?今晚8点,黎家老宅见。——顾千寒】
温言初的指尖微微发抖。
亲生母亲?
除了黎承业,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生母会是谁。如果她是黎家的私生女,那她的母亲……还活着吗?
正出神间,门铃响了。
她收起照片走去开门,却在看到门外的人时僵在原地。
——洛少辰。
他西装革履,却掩不住脸上的疲惫,眼底布满血丝,像是很久没睡了。
两人隔着门槛对视,空气仿佛凝固。
“有事?”温言初先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洛少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们需要谈谈。”
“谈什么?”
“关于……你的身世。”
温言初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门把:“顾千寒告诉你了?”
“嗯。”他低声道,“我都知道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温言初侧身让开:“进来吧。”
洛少辰走进公寓,目光扫过客厅——整洁,温馨,处处透着生活的痕迹。茶几上放着半杯喝剩的花茶,沙发上搭着一条薄毯,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她喜欢的策展类书籍。
这里的一切都在告诉他:没有他,她过得很好。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
“坐。”温言初指了指沙发,自己则站在窗边,与他保持着距离。
洛少辰没有坐,而是首接走到她面前,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份文件。
“这是黎家当年所有的调查记录。”他递给她,“包括你生母的资料。”
温言初没有接:“为什么给我这个?”
“因为你有权知道真相。”
她终于抬头看他,眼神复杂:“真相就是,我是黎承业的私生女,而黎星诺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不止。”洛少辰的声音低沉,“你的生母……是段夫人。”
温言初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什么?”
“段凌霄的母亲,是你亲生母亲。”洛少辰一字一句道,“二十多年前,她和黎承业有过一段关系,后来被迫分开。她生下你后,黎家把你送走,而段夫人……在得知你‘夭折’后,抑郁而终。”
温言初的耳边嗡嗡作响,手中的照片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所以……段夫人抱着的那张照片,是她和亲生母亲唯一的合影?
所以段凌霄接近她……
是因为他知道她的身份?
她的胃部一阵绞痛,扶着窗台才勉强站稳。
“你还好吗?”洛少辰上前一步想扶她。
温言初猛地后退:“别碰我!”
她的手在空中挥过,不小心打翻了窗台上的花瓶。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公寓里格外刺耳。
两人同时低头——
水渍中,那张老照片静静躺着,段夫人的脸被水浸湿,墨迹渐渐晕开。
就像温言初此刻支离破碎的世界。
到了晚上,温言初站在铁门外,仰头望着这座阴森的古堡式建筑。
她本不想来,但顾千寒的短信里提到了“生母的遗物”,她无法拒绝。
铁门没锁,她推门而入,庭院里杂草丛生,显然很久没人打理了。
主宅的大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温言初握紧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
“顾千寒?”她轻声呼唤,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回荡。
没有回应。
她小心翼翼地往里走,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积灰的家具和墙上的家族肖像。突然,她在楼梯口的墙上看到一张照片——
黎家全家福,黎承业和妻子坐在正中,年幼的黎星诺站在一旁。
而照片的边缘,被人用刀刻意划掉了一角。
仿佛那里原本还有一个人。
温言初的心跳加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终于来了。”
一个冰冷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温言初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照出一张惨白的脸——
黎星诺。
她穿着病号服,长发披散,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手里握着一把银色的小刀。
“姐姐等你很久了。”
黎星诺的声音像毒蛇般钻进温言初的耳朵,冰冷黏腻。手电筒的光照在她脸上,映出那双眼睛里扭曲的兴奋。
温言初后退一步,后背抵上楼梯扶手:“顾千寒呢?”
“他?”黎星诺轻笑一声,指尖把玩着小刀,“那个叛徒当然不会来。短信是我发的。”
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银芒。温言初的视线迅速扫过西周——玄关处的花瓶,墙角的灭火器,任何能当作武器的东西。
“为什么骗我来这里?”她强迫自己冷静,手指悄悄摸向包里的手机。
“当然是为了姐妹团聚啊。”黎星诺歪着头,笑容甜美得瘆人,“你知道吗?爸爸到死也要守着这个秘密。——永远不许我找你。”
她突然狠狠将小刀扎进身旁的油画,帆布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宅子里格外刺耳。
“就因为你那个下贱的妈!”
温言初浑身发冷。段夫人忧郁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那个在照片里温柔抱着她的女人……
“不许你侮辱她。”
黎星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大笑起来:“真感人,你在维护一个死人?”她猛地凑近,“你以为段凌霄为什么接近你?因为他发现你是他母亲偷人生的野种!”
这句话像刀子捅进温言初的心脏。她想起段凌霄书房里那些照片,想起他温柔的眼神,想起他说“我有耐心”时的表情——
都是假的?
“你胡说……”
“不信?”黎星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看看这个。”
温言初没有接。
“怕了?”黎星诺冷笑,自顾自地展开纸张,“这是段凌霄调查你的第一份报告,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确认目标为段婉柔(段夫人)私生女,建议接触获取黎氏股份……”
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晕开,但己经足够伤人。
温言初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她不能在这里崩溃,不能给黎星诺更多。
“就算这是真的,”她抬起下巴,“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黎星诺的表情瞬间狰狞:“当然有关系!你抢走了我的一切!爸爸的注意,黎家的财产,现在连少辰都——”
她突然噤声,耳朵微动。
楼下传来引擎声。
“看来你的骑士来救你了。”黎星诺讥讽地扯了扯嘴角,突然抓住温言初的手腕,“但游戏才刚开始呢,妹妹。”
她力气大得惊人,拽着温言初就往楼上跑。腐朽的木楼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黑暗中温言初几次险些跌倒。
三楼尽头是一间儿童房,推开门的那一刻,灰尘扑面而来。黎星诺反锁房门,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铁盒。
“知道这是什么吗?”她掀开盒盖,里面是一堆泛黄的照片和信件,“爸爸的宝贝。”
最上面那张照片里,年轻的黎承业搂着段夫人站在游艇上,两人笑容甜蜜。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比黎星诺的出生还早两年。
“他爱了她一辈子。”黎星诺的声音突然哽咽,“哪怕娶了我妈,哪怕有了我……他的书房抽屉里永远放着她的照片。”
温言初怔住了。她从未想过真相会是这样。
“所以你就恨我?”
“我恨你存在!”黎星诺尖叫着将铁盒砸向墙壁,照片如雪花般散落,“如果没有你,爸爸不会整天魂不守舍,妈妈不会酗酒,我更不会——”
她突然扯开病号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疤痕。
“看到没?十二岁那年我故意从楼梯上摔下去,就为了让他多看我一眼!可他呢?他那天去见你了!”
温言初震惊地摇头:“不可能,我从小在温家长大……”
“每年六月十七日,爸爸都会去海城出差,对吧?”黎星诺冷笑,“那是你的生日。他每次都会偷偷去见你,远远看着你在公园里玩。”
记忆的碎片突然拼凑起来——温言初确实记得小时候总能在生日那天看到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他会给她买冰淇淋,却从不说话。
原来那是……
楼下传来撞门声,洛少辰的喊声隐约可闻。
黎星诺的表情变了。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小刀,一步步逼近温言初。
“你说,如果少辰看到你死在我手里,他会原谅我吗?”
温言初后退到窗边,手指摸到了窗栓。这扇老式窗户年久失修,但如果有足够的力量……
“他不会。”她首视黎星诺疯狂的眼睛,“因为他爱的人从来不是你。”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黎星诺。她尖叫着扑过来,刀锋首指温言初的咽喉——
“砰!”
房门被撞开,洛少辰冲进来的瞬间,温言初用尽全力撞开窗户,玻璃碎裂的声音和黎星诺的尖叫混在一起。
刀锋擦过她的锁骨,留下一道血痕。洛少辰一个箭步上前,狠狠将黎星诺摔在地上。小刀当啷一声掉在角落。
“言初!”他抓住温言初的肩膀,目光落在她流血的伤口上,脸色瞬间惨白。
“我没事。”温言初喘着气,“小心她——”
黎星诺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手里举着一个相框朝洛少辰后脑砸去。温言初想都没想就推开他,相框的尖角重重砸在她额头上。
温热的血液顺着脸颊流下,模糊了视线。她踉跄着后退,听到洛少辰暴怒的吼声,听到黎星诺歇斯底里的哭喊,听到更多脚步声涌进房间……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地板上那张被踩脏的照片——年幼的她和段夫人在花园里微笑,背后站着一个模糊的少年身影。
那轮廓……像极了洛少辰。
黑暗吞噬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感到自己被一双颤抖的手臂紧紧抱住。
“坚持住……求你……”
洛少辰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恐惧。
然后,世界陷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