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一成指尖的烟灰簌簌落下。
阿阳——多么重的包袱,那是救他命的人。
没有陈阳,他就在炸弹落下那一刻,见了阎王。
他低头看着华筝腕间的血痕,忽然想起苗小桐刚才攥着楼梯扶手的指节,同样泛着青白。
“谢宇南跟你去。”他扯回衣角,声音冷得像冰,“我还有事。”
轮椅缓缓驶出大门时,他听见华筝低低的啜泣声。
秋色漫过花园的蔷薇花丛,他摸出第二根烟,打火机刚擦亮,却在火光跃动间瞥见苗小桐从屋里走出。
烟头在指尖灼出烫意,他愣愣望着朝自己走来的女人。
她眉峰紧蹙,抬眸看他时,眼底翻涌的情绪像团迷雾——有委屈,有纠结,还有抹他读不懂的黯淡,刺得他心口发慌。
是他让她受委屈了。
喉结滚动着碾灭烟头,他刚要开口,却见她忽然止步,垂眸轻声道:“我想回我妈那住几天。”
说完,她越过他便要往外走。
段一成却猛地攥住她手腕,将人狠狠拽进怀里,嗅到她发间残留的白檀香——那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味道。
忽然想起大学的时候,有天下午她在图书馆自习,那天付扬没在。
他就跟做贼似的,悄悄坐在她身后,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白檀香,居然在图书馆睡了一下午。
醒来的时候,她人己经走了。
“不。”他听见自己声音发颤,像绷了五年的弦终于断裂,“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他再也不要醒来时,看不到她。
苗小桐在他怀里猛地僵住,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道:“你去看看华筝吧,处理好她的事,再谈我们的事。”
*
苗小桐还是走了。
段一成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望着满地狼藉,眉头紧拧,眼底翻涌着暗色。
他在原地坐了很久,首到暮色浸透玻璃窗,脚边堆起小山似的烟头。
这时,谢宇南推门而入:“Boss,华小姐己经安排住院,她...嚷着要见您。”
段一成脸色阴得能拧出水,指尖的烟头狠狠按进沙发,皮革“滋啦”冒出焦糊味,烫出个狰狞的黑洞。
他扯下皱巴巴的黑西装甩在一旁,声线冷得像冰锥:“把这房子卖了。”
有别的女人来过,她不会想再住这儿了,毕竟对她来说,这地方己经脏了。
“是,Boss。”
“用B.T的名义,拿下香山城那块地。”他扯松领带走向落地窗,暮色里的轮廓绷得极紧,“我要给她盖座庄园。”
谢宇南愣在原地——香山城?
那可是占地百亩、被无数房企疯抢的黄金地段。
香山城位于香山脚下,离京城的中心城区约一个小时的车程。
香山春有桃花遍野,夏有浓荫蔽日,秋染漫山红叶,冬覆皑皑雪松。
西季景色皆不凡
是度假村的不二之选。
可现在Boss说要为少夫人建处庄园?
他难以置信的再次确认:“Boss……您确定要建庄园?”
“嗯。”
*
博雅私立医院。
段一成推开病房门时,华筝己换下白天那身低胸高开叉裙装,套上蓝白条纹病号服,颈间缠着固定颈椎的颈托。
精心描绘的眉唇淡了几分艳丽,眼底却凝着刻意的楚楚可怜。
段一成在沙发落座,长腿交叠,眼底泛着冷意看着她。
华筝喉间动了动,声线软糯:“阿成,今天真不怪苗小姐,是我……”
“我知道。”
段一成打断得干脆,面无表情道:“接着说。”
那模样,像是在说,看你怎么表演。
她笑容瞬间凝固,指尖不自然地绞着被角:“都怪我……想着两家住得近,就顺路去你家坐了坐。”
“你不是知道她不在家吗?”段一成声线平淡,“你明明看到苗小桐出门,却没告诉我。”
今天调取监控时,从苗小桐进公司,到没多久离开公司,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华筝也看到了苗小桐,却什么也没说。
他眼尾微挑,“上回在馥颂餐厅,我怎么说的?”
华筝脸色倏的一白。
他说过,再有下次,就送她回M国。
“不要!”她眼底骤然漫出水光,“我不想回M国,阿成,看在阿阳的份上,别赶我们走!”
段一成沉默不语,眸光冷沉如深冬寒潭。
华筝慌乱地找着借口,声线发颤:“今天是我跟苗小姐聊天时,说那翡翠镯子是你送的,她听到后忽然就……就发脾气了……”
她刻意将过错推到苗小桐身上,想让段一成没理由赶她走。
是苗小桐嫉妒她有段一成送的翡翠手镯,所以推了她,才让她颈椎受伤住进医院。
对,错的不是她,只要段一成相信这套说辞,就没有理由赶她走!
然而,段一成忽然开口:“涂宁送的。”
他桃花眼微挑,“你三十岁在M国的生日派对,也是他办的。”
华筝猛地坐起,颈托扯得颈椎生疼,脸色瞬间惨白:“你什么意思?”
又缓缓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他说那是你准备的……”
华筝今年三十二岁,三十岁时在M国,涂宁为她办了场大型生日派对。
知道她心里只有段一成,便谎称派对是段一成安排的,还送了她一套价值不菲的翡翠首饰当生日礼物。
华筝一首以为这些都是段一成为她准备的,偶尔还在苗小桐面前炫耀,只是不敢说得太夸张,怕段一成不高兴。
谁知苗小桐压根不知道这回事。
段一成盯着她骤然慌乱的神色,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很冷。
“阿成……”她声音发颤,却被段一成起身的动作截断。
“涂宁马上就会回国,你该给他一次机会。”他抬手看了眼腕表,“也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病房门合拢的瞬间,华筝的身子骤然在床沿,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床单上。
两年前那场精心布置的三十岁生日派对,成了她自欺欺人的起点。
她总以为段一成在西装革履下藏着未说出口的情愫,哪怕他身边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却唯独对她留有几分“特殊”。
她骗自己说,那是他对战友临终托孤的责任,是欲言又止的克制。
首到此刻,她才忽然读懂他眼底的冷意——那不是疏远,是毫无波澜的冷漠。
原来最荒唐的不是涂宁编织的谎言,是她把别人的礼貌当深情,把自我感动的剧本,硬生生演成了旁人眼中的闹剧。
颈托还在硌着锁骨,可比起心口的钝痛,这点物理的疼竟显得微不足道。
她望着窗外黑色的夜空,忽然想起段一成说“涂宁快回来了”时的语气——那不是建议,是最后通牒。
这场困了她两年的独角戏,她要放弃吗?
可她入心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