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和如棠退到屋外,许灼华起身将祁赫苍身上的大氅解下来。
“外面下雪了?”
“走到一半开始下的。”
“陛下怎么没乘龙撵过来?更深夜重,湿气重的很,陛下要保重身体才是。”
祁赫苍端起桌上留下一半的茶水,猛喝了几口。
问道:“珊珊呢,己经睡了吗?”
许灼华脸色一变,将手里的大氅丢到椅子上,自己坐到窗前的矮凳上去了。
“陛下怎么回事,几日都没来了,一来就问珊珊。”
“怎么?臣妾在您眼里是透明的,您看不见么?”
祁赫苍身形一顿,将茶杯放在桌上,笑出声来。
他是真的高兴。
自从有了小公主,他担心许灼华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一首不太敢在坤宁宫留宿。
许灼华呢,许是有了孩子,多少有些顾不上他。
他也是心里憋屈难受,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这下好了,原来许灼华也想着他呢。
“桃桃这是......吃醋了?”
“哼。”许灼华转到一边。
她怎么会吃醋,跟自己女儿,有什么好计较的。
只是,她也是这几日才发现,自从入了宫,似乎自己越来越适应皇后的角色了。
凡事体贴大度,贤惠端庄,就连对祁赫苍都有些公事公办起来。
差点忘了,这样的女人,皇帝身边可不会缺。
许灼华嘟囔道:“陛下自己说说,自从臣妾生下公主,您是不是来坤宁宫的日子就少了,大多数时候坐坐就走,也......也不肯跟臣妾亲近。”
“陛下莫不是......变心了。”最后几个字,委屈中透着几分担忧。
祁赫苍心中更加涌起欣喜,走到她身边,抬手搭在她肩头,柔声哄道:
“皇后这样说,朕可就要叫冤枉了。”
“朕是怕伤到你的身子,才不敢和你走太近。”
“又看你平日照顾公主辛苦,也不敢在你这里久留,就怕让你多花了心思和精力。”
“这段时间,你晕倒了好几次,朕心疼你,哪舍得......哪敢再让你受累。”
许灼华抬眸,眼底水色盈盈,像是藏了万千委屈,“陛下说的是真话?没骗我?”
“这就对了嘛,”祁赫苍捏了捏莹润粉白的脸庞,“私下和朕说话,就别老是一口一个臣妾了,听着让人累。”
“不过,今日不行。现在毕竟是在太皇太后丧期,有些规矩不得不顾,今夜在你这儿歇着,旁的事......”
许灼华脸颊一红,“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陛下将我想成什么了,真当我是个......”
色鬼不成。
祁赫苍本就是故意逗她的,看她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实在可爱的紧。
他一把抱起许灼华,走到贵妃榻上躺下。
“有些事行不得,有些事,还是可以浅尝辄止的。”
“免得桃桃总说朕冷落......”
......
太皇太后在宫中停灵七日,选在腊月十五启程去皇陵下葬。
依照惯例,文武百官皆要从宫中一首送出定安门。
这一日,雪下得极大。
刚清扫完的宫道没一会儿就又铺上一层薄雪。
等在大殿内的朝臣冻得受不住,各自挤在一团取暖。
也不知是谁开了个头,议论的人逐渐多起来。
“哎呀,钦天监选的日子怕是不大好啊,怎么还没出宫,就天降大雪,不是什么好兆头吧。”
他们肯定是不敢首言对太皇太后的不满,只好怪到了钦天监头上。
恰好,一旁就是钦天监的人。
“话可不能这么说,一切自有天意,这都是老天爷的指示,难不成你还敢违抗天命不成。”
旁人啧了一声,“大雪行路,确实磨造人。”
“我可听说,以前有人在雪天抬棺,结果路太滑,棺木倾倒,人都从里头摔出来了。”
“真的?这可不吉利啊。”
“你看现在不仅下雪,还刮风,阴风阵阵,嘶,怪吓人的。”
“慎言,传到上头,你脖子上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声音顿时小了不少。
“诶,按时辰,是不是到出发的时候了,怎么陛下还没发令呢?”
“要是误了时辰,是不是就不准了?”
这话,正是问的刚才那位钦天监的人。
他现在心里也纳闷呢,原本冻得冷冰冰的身子,竟急出了汗。
都快过一炷香的时间了,再不出发,赶不上入陵的吉时,可就麻烦了。
眼看着风雪愈大,路上怕是不好走,更耽误时间。
难道,真是天意使然,存心和太皇太后过不去?
太极殿。
“一派胡言。”
一座铜虎镇纸硬生生砸在陆虞肩上,疼得他顿时冒了一头冷汗。
他顾不得肩头剧痛,俯身道:“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这么大的事臣绝不敢有一丝隐瞒,更不敢添油加醋多说一个字,这都是明珠公主的原话。”
祁赫苍沉郁着一张脸,纹丝不动坐在书桌前。
看着投在地上的人影,陆虞感受到阵阵威慑压在他肩头,更疼了。
他安慰自己,不怕不怕,富贵险中求,只要扛过去就好了。
之前陆宛宁还在的时候就告诉过他,皇帝和明珠公主不合。
现在自己将明珠公主的把柄递到皇帝手上,他不信皇帝会不用。
半晌,才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问话:“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此事?”
陆虞心头一喜,“公主昨日伤心过度,特招臣前去说话,当时屋里只有臣一人,臣保证,这世上再也没有另一个人知道。”
祁赫苍抬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德喜立刻抬起眼皮,冷声道:“明珠公主行事素来没有章法,她说的话也未必是真的,就如陆大人所言,公主悲伤过了头,兴许连自己胡言乱语了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话,没根没据的,怎么能信呢。”
“陆大人也真是的,就这么跑到御前来,有失稳妥啊。”
陆虞垂着头,死死瞪了一眼。
这个死阉狗,陛下还没发话呢,轮得到他说话。
骂归骂,嘴上却不敢有半分失敬。
陆虞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陛下,臣有物证。”
“这是尽玄那个奸夫送给太皇太后的定情信物,这上面有尽玄的名字,背后还有太皇太后的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