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愣住了,他没想到座头鲸竟然会说他不懂路明非。
我不懂路明非?笑话,没有人比我更懂他了好么!
你一个才和我们认识一天的老鸨,也妄想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塑料情谊么?
可座头鲸的模样却像是认真的,他的眼神里是满满的倔强,好像真的准备和夏言辩论一场。
怎么,你这是要和朕打擂台?
座头鲸忽然又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和他对视的时候,我也会暗自心惊啊。十七八岁的男孩,眼神里的野心是藏不住的啊。”
“野心?你是说路明非?”夏言这下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座头鲸可以说凯撒有野心,甚至楚子航也不是不行,可放在路明非身上就显得有些违和了。
这家伙最大的梦想不是在老家的小胡同里开一家只接待未成年人的黑网吧然后混吃等死么?如果这也算野心的话,那全世界的人都是野心家了。
不过夏言还是蛮为路明非感到遗憾的,国内风清气正的社会氛围己经逐渐成型,黑网吧也越来越少了。等到路明非攒够钱回家开业,只怕上午刚接客,下午就被逮进局子里包吃包住了。
“他其实是个凶狠的男孩吧。”座头鲸继续说道:“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也只是因为自己一无所有。”
“可要是连仅有的东西也被人抢走,会变得很可怕吧?”
夏言微微一怔,他忽然就想到了去兴欣网吧接路明非时看到的那副场面了。
倒在地上口吐血沫的混混,以及快要被一拳轰在脸上的网管——哦不,应该说是执行部专员,叶修。
说实话,那时候的夏言真的被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一向都人畜无害的小子居然也会有化身成为屠夫的那一天。
不过后来想想他其实还蛮开心的,颇有一种看着自己养了许多年的怂狗突然威猛起来的欣慰感。
但是今天听座头鲸这么一说,夏言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了。据路明非所说,他打那几个混混的时候,自己都己经神志不清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身体。
路明非是这么说的,夏言自然就也信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会不会是他在骗自己呢?
有没有可能,从始至终,做了这些事的都只是路明非一个人呢。
连最后的尊严都被小混混踩在脚下的时候,他真的什么都不剩了,就像是李宗盛在歌里唱的那样,亡命之徒踏上了末路。
座头鲸说得倒也没错,不论是怎么样的人,在被逼到绝路后,都会变出了一副愤怒狰狞的面孔吧。
夏言忽然就想到了自己高中时候看过的某本书里的一句话:
人人身上都有人类品性的根苗,不过有时这种品性流露出来,有时那种品性流露出来罢了。在交替变换间,人往往变得不像他自己了,其实,他仍然是原来的那个人。
路明非大概就是这样吧,他不愿面对释放暴力之后的满地狼藉,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把锅甩给了另一个人,也就是路鸣泽。
“请好好地看着他。”座头鲸以恳求的语气向夏言说道:“不要让他变成个坏孩子啊。”
夏言无声地笑了笑,对他而言,如果路明非变成坏孩子就是最坏的结果了,那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最怕的是某一天路明非忽然大喊声着“我是世界的终结者,我不是要与你为敌,我是要与世界为敌!”
然后提着五十米长的大刀就冲过来了。
这种莫名喜感的画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夏言强行让自己严肃下来,对着座头鲸郑重其事地说:“我会让他变成一个好孩子的。”
座头鲸显然不懂什么叫作龙族的命运,王座的威严,在他看来,能够成为一个好孩子就是天底下最棒的事情了。
“那就好。”座头鲸开心地笑了,“他,他们,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
午夜的钟声准时敲响,高天原沉重古朴的大门被服务生们缓缓推开,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就此展现在东京女人们面前。
玛莎拉蒂,奔驰AMG,路虎,保时捷……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人们看着那些价值百万的豪车忽然就拐了弯,如离鞘的迅刃般精准地插入了延伸向停车场的那条小路。
豪车的主驾位上无一例外都是女性,且是成熟的,富有魅力的女性。
她们一边开车一边注视着立在停车场旁的巨大招牌,目光坚定如铁,像是在奔往一场属于自己的,即将举办的婚礼。
彬彬有礼的服务生们在门外站成一排,夹道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他们虽然不似店内的顶级牛郎那般绝色,可青涩的脸庞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仍旧能博得女人们的怜惜。
“祥子小姐,你还真是准时呢。”一位背着LV包包,踩着红色高跟鞋的中年女人捂着嘴轻笑道。
在她身旁,站着一个梳着精致发髻,白净美丽的年轻女孩。女孩背着一个黑色的MONO琴包,嘴角含笑。
“您大概是记错了吧,我己经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她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