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您真的不能再喝了。”驹井优三看着脸蛋泛红的女人，不免有些担忧。
“你害怕了？”女人笑了笑，“有客人醉死在你的酒馆么？”
“从来没有过。”驹井优三缓缓摇头，“这里不是买醉的地方，我们制造的不是酒水，而是回忆。”
“回忆？”女人似乎有些疑惑。
“是啊，与其说调酒是在制作产品，不如说是在创造回忆。”驹井优三轻轻叹息，“酒杯里的不只是液体，还有今天的小情绪和明天的期待啊。”
“唔。”女人点了点头，“说得真好，这就是大师的经验之谈么？”
“谈不上什么大师，只是谬赞罢了。”驹井优三微笑着说：“能够为顾客创造美好的回忆，获得他们的认可，我己经很满意了。”
“所以调酒的秘诀就是一颗虔诚的心么？”女人问。
“虔诚的心？”驹井优三笑了笑，“态度只是一方面，可成功的秘诀始终藏在看似枯燥的重复里，就像达芬奇日复一日地画鸡蛋，看似单调乏味，却练就了扎实的绘画功底。”
“没有耐心，没有热爱的人，是无法调制出美味的酒的。”
“原来是这样。”女人赞同地点了点头，“有收徒的打算么？”
“收徒？”驹井优三愣了愣，“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
“为什么？这么出色的手艺，不打算传承下去么？”女人问。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没有耐心和热爱的人，是调不出美酒的。”驹井优三叹了口气，“其实重要的不是调酒的手法，而是你是否真正地爱着自己的顾客。”
女人疑惑地问：“爱顾客？这是什么风流浪子行为？”
驹井优三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每一位趁着夜色闯入的客人，其实都是藏着心事的孩子。他们埋藏了太多的委屈，却从来不敢示人。”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喝什么酒，只是首觉使然来到这里，想要寻求一丝慰藉。”
“我很喜欢向客人们推荐酒水，他们也乐意听从我的安排。我为因失恋而悲伤的客人呈上一杯冰冷的‘长岛冰茶’，为因工作而烦恼的客人呈上一杯酸涩的‘止痛药’，也为甜蜜的情侣们呈上美好的‘加州之恋’或是‘激情沙滩’。”
“你居然选择放大他们的情绪？”女人吃了一惊。
“是啊。”驹井优三挠了挠头，“既然烦恼和悲伤都己经无法避免了，倒不如完全释放出来。”
“也有道理，堵不如疏嘛。”女人点头。
“所以说，你要了解你的客人，要能看见他们心底的悲伤和快乐，为他们制作出相对应的回忆之酒，这才是调酒的精髓。”驹井优三说。
“完全赞同！”女人对他竖起大拇指，“可有一点你还是搞错了。”
“什么？”驹井优三愣了愣。
“你又怎么知道那些赞美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女人嘴角微微扬起。
“你是被称为‘日本调酒教父’的上田和男先生唯一的弟子，从入行的那一天起便是备受瞩目的调酒天才，所有人都对你赞不绝口，仿佛只有夸你才能体现出自己的品位，就像是……皇帝的新衣？”
“皇帝的新衣？”驹井优三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人就是这么一种随波逐流的生物啊，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品鉴好坏的能力，只是为你的名气而折服。也许他们完全不喜欢你调制的酒，但还是为了不触犯众怒而说了些昧着良心的话。”女人摊了摊手，“谁知道呢？”
“不可能！”驹井优三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女人继续笑着说：“你就对自己那么自信么？”
驹井优三犹豫了一下，说道：“无论怎样，我己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我是不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东西而动摇的。”
“真的是莫须有么？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好了。”女人说。
“打赌？”驹井优三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
作为闻名东京的调酒大师，驹井优三早己习惯了风度翩翩地优雅生活。可在光鲜靓丽的外表下，他却有着一颗躁动的心。
他喜欢赌博，却又厌恶豪掷千金的惊天一赌，那种沾染了金钱气息的疯狂赌博并不能讨得他的欢心，他认为那是肮脏又无趣的活动。
他钟爱的，是两人之间随意抛出的，没有任何先机和筹码的赌局，也就是生活中的赌局。在这样的赌局里，他们不会像输红了眼的赌徒般歇斯底里，也不会像走运赢钱的赌徒般洋洋自得，他们永远云淡风轻，不失优雅风度，又能体验到胜利的。
这样的胜利才是优雅的胜利，是体面人之间的娱乐活动，而非野兽般的赌博战争。
“就赌你的调酒技术好了。”女人说，“我们来把它彻底剖开，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