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杜文方眼中迸发出的狂热光彩,何明风心中暗喜,知道有门儿了。
他对杜文方笑道:“这位画师名叫威廉,来自西洋。他就在京城,画风独特,专攻这光影写实之道。”
“文方兄若感兴趣,我今日正好有空,不如……带你去拜访一下这位威廉先生?”
“真的吗?太好了!那咱们……现在就去?”
杜文方有些激动,但是还是看了一眼杜老的脸色。
眼中饱含期待,生怕杜老不答应他。
杜老无奈地挥了挥手。
儿大不中留啊。
“去吧。”
杜老花费了许多时间,走过了大盛朝的许多地方。
看过了许多不同的风景,整个人心胸和思维都开阔了许多。
绝非京中那些老古板可比。
“你既然在作画一事上有自己的想法,那便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杜老温和地冲自己孙子笑了笑:“想当年,你祖父我也是自己闯出来一片天地的。”
“你也一样可以。”
“多谢祖父!”
杜文方从未听过祖父给自己说这种话,此时不由得眼圈一红,冲着杜老行了个礼:“孙儿一定好好的研习作画,绝对不会给您丢脸的!”
何明风没有在杜府上再多停留,带着杜文方就来到了鸿胪寺附近的胡同。
找到了威廉租住的小院。
一走到院门口,何明风就发现了,院门没有上锁。
是虚掩着的。
何明风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就看到主屋的门也半掩着。
何明风和杜文方一起走过去,推开主屋的门。
一股松节油和炭笔的味道扑面而来。
两个人踏入房间,房间内的景象让杜文方瞬间屏住了呼吸。
墙上、画架上、甚至地上,到处都堆满了威廉的作品。
有大幅的油画,描绘着阳光下港口船只的粼粼波光与厚重船体。
有精细的素描,捕捉人物面部在特定光线下的微妙起伏和阴影。
还有各种静物习作,瓷器的剔透、铜器的光泽、水果的质感,被光线刻画得淋漓尽致。
更有趣的是,角落里还摆放着一些简单的光学仪器和小棱镜,显然是威廉研究光影的工具。
威廉正对着一扇窗户画着光影速写,见何明风带了个陌生少年进来,有些意外。
何明风赶紧介绍道:“威廉,这是我的朋友,杜文方。”
“他也是一位非常热爱绘画的年轻人,尤其欣赏你对光影和质感的追求。”
杜文方己经完全被眼前的画作迷住了,他顾不上礼节,指着墙上的一幅描绘老农双手的炭笔画,用汉语激动地说。
“这……这手上的皱纹,这泥土的痕迹,画得太真了!你是怎么做到的?这种光影的过渡……”
威廉虽然能听得懂一些汉语,但是杜文方因为太过激动语速太快,威廉什么都没有听懂。
但是没听懂也不要紧,看到杜文方眼中的热爱和看向自己画作时候的专注神情。
威廉立刻就明白了。
他热情地着手示意杜文方过来,然后拿起一支炭笔。
在一张白纸上飞快地画了几条线。
又指了指窗外的阳光,再指指桌上放着的陶罐。
示意光线如何落在上面形成阴暗面。
杜文方瞬间就理解了。
他伸手拿起另一只炭笔,模仿着威廉的手法,也开始尝试着画了起来。
两个人很快地就沉浸在了笔尖和光影的交流中。
何明风在一旁时不时做个临时翻译。
“威廉说,关键在于观察光源的方向和强弱,以及物体表面如何反射或者吸收光线……”
何明风把专业用词给杜文方详细地解释了一番。
杜文方立刻意会。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杜文方面带喜色:“只是我们工笔画多用线条和晕染,少有如此大胆地首接用深浅色块塑造物体形态……”
杜文方越说越激动:“这个技法,我可以学吗?”
威廉听懂了这句话,顿时哈哈大笑,拍了拍杜文方的肩膀,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当然可以!我的朋友!”
看到两个人如此投契,何明风知道时机成熟了。
于是开口说道:“文方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我和朋友在筹备一份名为《玉撰录》的新式杂志,就想刊载一些关于美食或者风土人情的文章和图卷。”
“描摹食物自然是越真实越好,因此我们请了威廉来作画,只不过威廉不能一首待在大盛朝。”
“若文方兄学会了威廉的西洋作画技法,能否在威廉不在的时候帮忙画一些画?”
“我们会有酬劳。”
杜文方一听,眼睛都亮了。
他本就是在只求新鲜事物的年纪上,因此才不愿意追随祖父和父亲的技艺。
想开辟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既然机会送上门了,怎么能不抓住呢?
“我愿意。”
杜文方连连点头,他又向何明风仔细询问了一番《玉撰录》的事情。
越听越觉得有意思,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去尝试一下的想法。
何明风乐了。
找到了两个画师,这算是差不多把人员都搞定了。
等何明风要告辞的时候,杜文方还是不愿意走。
还想留在威廉这里继续交流画技。
两个人一个完全不懂西洋文,另一个汉语也是生硬至极。
竟然在一起的时候有说有笑。
让何明风不禁感慨,艺术这玩意真是无国界的啊。
于是就杜文方留下来哦六,何明风告辞从威廉家中离开了。
从威廉家中出来的时候阳光正好。
透过街边槐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何明风难得从国子监十日的紧张学习中脱离开来,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
调转方向优哉游哉地踱步去了西市街头,打算享受着市井的烟火气。
他慢悠悠地走着,穿着干净的青布长衫,虽非华服,却也衬得他眉目清朗,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洒脱。
何明风这边看看泥人,那边瞧瞧杂耍,正自得其乐时,目光被街角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吸引。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摊前站着两个身影。
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小男孩,穿着低调但质地极好的宝蓝色锦缎短褂。
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得如同玉琢。
他身边跟着一个比他高些的小厮。
小厮一脸紧张,似乎在劝阻这位小公子不要买糖人。
而那位小公子嘴角抿地死死的,脸上满是郁色。
何明风心中一动,顿时抬脚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