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温实初自那晚过后,每每见到沈眉庄,心中便觉不自在。
“不知小主唤微臣前来,所为何事?”他垂首问道。
“我心中有个疑问,烦请你为我搭脉,告知究竟。”沈眉庄见着温实初,心中欢喜,却只是目光轻瞥,并不直视于他。
彩星会意,示意候在门口的宫女同她一并退下。
小主让温太医诊脉时,向来不喜有外人在场。
温实初才将手指搭上脉搏,那喜脉的跳动便清晰传来,他惊愕地抬头望向沈眉庄。
沈眉庄见温实初那惊恐模样,心中已然笃定,“看来,我那梦竟成了真。”
“难道便是,便是那夜?”温实初呼吸急促,语无伦次。
沈眉庄微微颔首。
她瞥见温实初吓得瘫倒在地,才将目光直视他,语气凝重而认真,“你莫要告诉我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这是我的孩子,我愿以我的性命,保他平平安安存活于世。实初,求你助我一臂之力。切切不可让他沦为一场噩梦。”
沈家九族:“.......”
有她这般女子,倒真是沈家的福分。
沈眉庄说服温实初后,在皇上下朝必经的宫道之上佯装寻找镯子,口中喃喃:“这可是入宫那年皇上所赠,万万丢不得。”
雍正亲手为她戴上苏培盛寻回的镯子,沈眉庄抬眸,满含期待望向他,“碎玉轩中已凉好了皇上钟爱的茶,皇上去饮上几杯可好?”
“你既如此说了,朕岂有不去之理?”雍正见沈眉庄似是想通了,开始着意争宠,心中甚是欢喜,当下拉着她的手,径直往碎玉轩而去。
才行得数步,留守乾清宫的小太监便匆匆跑来。
远远瞧见皇上与沈眉庄携手同行,心忧沈眉庄会趁机对皇上不利。
于是边奔跑边朝着远处的仪仗队伍高呼:“皇上小心,济州协领沈自山起兵造反了!”
危急关头,苏培盛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力将两人紧握的手分开,以身躯挡在皇上面前。
其余侍卫亦反应过来,迅速上前将沈眉庄及其宫女团团围困。
沈眉庄只觉脑袋一片空白,身形一僵,险些摔倒,幸得彩月赶忙搀扶。
彩月望着回不过神来的小主,急忙拉着小主跪地,心中暗自祈祷这只是幻听,否则,身为沈家的家生子,她的家人亦难脱干系。
雍正满脸惊诧,实难相信在这大清国力蒸蒸日上之时,竟有人胆敢造反。
待传话的太监奔至眼前,他急忙追问:“你方才说沈自山造反?”
小太监气喘吁吁,几近语不成句,“早朝刚散,便有八百里加急快报传来消息,称济州协领沈自山造反,济州已然全境皆反,绿营军尽皆反叛,八旗军队尚无消息。”
沈眉庄那仅存的一丝侥幸被彻底击碎,唯有不断地跪地磕头,“皇上,家父断无此等心思,定是遭人诬陷,求皇上彻查。”
雍正面色阴沉如墨,方才协美在怀的畅快之感早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暴怒。
他对沈眉庄的请罪仿若充耳未闻,径直喝令侍卫将她们押回碎玉轩圈禁起来。
沈眉庄被押回碎玉轩之后,便有大批士兵迅速将碎玉轩重重围困,此次的侍卫数量较之上次假孕风波之时多出了数倍有余。
层层环绕,密不透风,碎玉轩内之人纵插翅亦难逃离。
碎玉轩中的太监与宫女见此森严阵仗,个个惶恐不安,心忧如焚。
上次小主被禁闭,险些丢了性命,此番情形,亦不知能否侥幸逃过此劫。
此刻的沈眉庄满心皆系于如何为沈家洗脱罪名,已然无暇顾及腹中胎儿。
她神情迷离恍惚,心绪烦乱不宁,如此状态致使腹中胎儿受扰,气息不稳,引得她腹痛难忍。
直至此刻,沈眉庄才猛地记起腹中胎儿,赶忙紧紧拉住彩星之手,焦急万分地催促其速去唤温太医前来。
彩星心急如焚,疾冲向碎玉轩门口,却被侍卫横刀阻拦,不得外出,无奈之下,只得苦苦哀求侍卫代劳去请太医。
那领队的侍卫见宫女这般焦急模样,心中亦有顾虑,生怕里面那罪臣之女出了差池,毕竟皇上有令要其活着当人质。
于是随意指派了一人前往太医院,将一位太医请来。
这宫中向来毫无秘密可言,惠嫔之父谋反的消息已然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皆明哲保身,谁也不愿轻易涉足这趟浑水。
方才听闻要派人去为惠嫔诊视,温实初心急如焚,忧惧不已。
毕竟,惠嫔这里断不能让其他太医涉足诊病,否则,他与惠嫔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死无葬身之所。
所幸众人皆相互推诿,皆不愿前往,反倒将温实初推了出去,只因此前一直是他为惠嫔看诊。
温实初心中暗喜,目的达成,然脸上却故作懊恼之态,竭力装作与惠嫔毫无瓜葛,仅为职责所在。
历经重重关卡检查之后,温实初终得见到卧于病榻之上、虚弱不堪的沈眉庄。
他匆忙为其把脉,而后在脉象档案之上撰写记录:“心悸剧烈,脉象虚浮,气血双亏。”
然所煎之药,实则是他私下精心调配的安胎良药。
沈眉庄及时服下安胎药,腹中胎儿之危得以解除,暂无大碍。
温实初轻声劝慰,望她心境平和舒缓,否则于胎儿发育恐有不利。
沈眉庄悲戚之情涌上心头,难以自抑,不由自主地握住温实初之手。
她泣不成声:“实初,沈家谋反之事既定,我腹中胎儿亦未曾成功嫁祸于皇上。如今,我们一家三口,恐唯有于地府之中相聚了。”
温实初见她如此,亦满心忧虑,遂出言相劝,提议趁此变故之际,落胎调养身心。
然沈眉庄听闻,剧烈摇头以示反对,双手紧捂腹部,垂首低眸,决然道:“我绝不!这是我的亲生孩儿,世间岂有母亲因一已之私而害他无法降临人世之理?”
言罢,又因心爱之人竟欲舍弃孩子而心生失望,缓缓闭目,泪水潸然而下,“你且放心,待事发之后,我决不会供出温太医,你大可不必担忧。”
“小主误会微臣了,微臣此举全然是为小主着想,微臣绝非那等贪生怕死之小人。事发之后,微臣愿与小主一同承担罪责,绝不苟且偷生。”温实初言辞恳切,目光诚挚。
他见时光渐晚,遂拎起药箱,匆匆离去。
温家:“.......”
这个叉烧儿子丢了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