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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辆深绿色的特种越野车，如同沉默的甲虫，行驶在广袤无垠的藏北无人区。
车轮碾过冻土和碎石，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咯吱”声。窗外，是延伸至天际的、一成不变的苍黄与赭红。天空被压得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那厚重、凝滞的云层。这里是生命禁区，空气稀薄得连风声都带着几分嘶哑，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拉长、稀释，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姜留的高原反应，在吸了几口纯氧和向姒一记不轻不重的“爱心铁拳”之后，总算是缓解了不少。他靠在颠簸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那仿佛永恒不变的荒凉景象，心里那股子因为离开延西巷而产生的烦躁，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敬畏与不安的情绪所取代。
这片土地，太古老了，也太干净了。干净到仿佛能洗涤一切，也能……埋葬一切。
车队在荒原上行驶了近三个小时，最终，在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由几座巨大岩丘组成的环形山谷前停了下来。这里寸草不生，只有被风雕塑成各种诡异形状的岩石，如同沉默的墓碑，矗立在苍穹之下。
“到了。”为首的灵控组成员，一个代号为“山猫”的精悍男子，言简意赅地说道。
“到哪儿了？”老木探头探脑地往外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你们灵控组的基地，难不成是建在石头缝里？”
山猫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其中一座最为高大的岩丘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形似罗盘的仪器，在岩壁上一处不起眼的凹陷上轻轻一按。
“嗡——”
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被听到的低频共振声响起。紧接着，那面看起来与周围山体别无二致的、布满了风蚀痕迹的巨大岩壁，竟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道由无数蓝色数据流构成的、充满了科幻感的巨大圆形门户，无声无息地在众人面前展开。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金属与臭氧味道的空调气流，从门户深处涌出，瞬间驱散了高原的凛冽寒风。
“我操……”老木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这是什么障眼法？比茅山那帮牛鼻子的搬运术还邪门！”
“全息光学迷彩，加上空间折叠力场技术。”向姒在一旁淡淡地解释道，她那双能洞悉灵体的眸子，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扇由数据构成的门，“有意思。凡人的‘术’，走到极致，倒也与我等的‘法’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韩霜依旧沉默，她只是看了一眼那扇门，那双赤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对这一切早己司空见惯。
穿过那扇冰冷的门户，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穹顶极高，由一种泛着金属冷光的未知合金构成，无数条发光的线路在穹顶和墙壁上纵横交错，如同这座基地的神经网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恒温恒湿的、属于精密仪器的独特味道。西周，是一排排巨大的服务器机柜，指示灯如同繁星般闪烁不停。无数穿着白色研究服或黑色特勤服的工作人员，在这座巨大的地下堡垒中有条不紊地穿行，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属于国家机器的、冷静而高效的表情。
这里，就是灵控组设在高原的“前哨”——一个深埋在喜马拉雅山脉之下，融合了现代科技与未知力量的绝密基地。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被常理解释的奇迹。
在山猫的带领下，姜留一行人穿过几道需要虹膜和基因序列双重验证的厚重闸门，最终来到了基地的核心——中央指挥室。
指挥室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西周的墙壁，是一整块环形的、包裹了整个房间的巨大曲面屏幕。此刻，屏幕上正显示着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流、卫星云图和能量频谱分析图。
而在指挥室的正中央，一个穿着笔挺夹克、戴着金丝眼镜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凝视着屏幕上的一幅巨大的三维地形图。
“章组长。”山猫立正报告。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并非实体，而是一道由无数光点构成的、与真人等高的全息投影。章守民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儒雅与威严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即便是隔着数千公里的距离，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依旧给人带来强大的压力。
“欢迎来到‘前哨’，各位。”章守民的全息投影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的目光扫过姜留、老木和向姒，最终，在韩霜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极为复杂的情绪。
“时间紧迫，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章守民开门见山，他抬起手，在身前的空气中轻轻一划。
中央指挥室的全息投影系统瞬间被激活。一幅巨大的、覆盖了整个喜马拉雅山脉核心区域的三维立体地图，以一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方式，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由无数个光点和等高线构成的、无比精密的地图。雪山、冰川、河谷、湖泊……每一处地形地貌都清晰可见，甚至连某些区域的风速和温度，都用不同颜色的数据流标注了出来。
“这里，是我们所在的区域。”章守民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一个绿色的光点亮起，标注着“前哨基地”。“而我们的目标，在这里。”
他的手指，缓缓地，移向了地图西北方向，一片被标记为深渊般漆黑的、没有任何数据标注的区域。
那片区域，就像是这张完美地图上的一块癌变组织，一个正在不断扩散的、充满了未知与不祥的黑色空洞。
“这是灵控组内部，对该区域的最高机密代号——‘归墟’。对外，我们称之为‘法则真空区’。”章守民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三天前，我们部署在近地轨道上的‘天枢’系列高维探测卫星，首次捕捉到了这里的异常。”
随着他的话语，全息地图的视角被瞬间拉近，聚焦到了那片漆黑的区域。众人能清晰地看到，那片区域的边缘，空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扭曲、撕扯，呈现出一种如同哈哈镜般的、诡异的视觉效果。
“我们首先发现，这里的地磁场，出现了周期性的、毫无规律可言的‘归零’现象。在那一瞬间，指南针会疯狂旋转，所有依靠地磁导航的设备都会彻底失灵。”
屏幕上，一段模拟动画开始播放。代表地磁场的蓝色线条，突然毫无征兆地消失，然后又在几秒钟后重新出现，整个过程，毫无预兆，也毫无规律。
“紧接着，我们的空间探测器发现，这里的空间曲率，正在以一种极不稳定的方式剧烈波动。”
另一段数据图被调了出来。代表空间平整度的网格线，在那片黑色区域内，如同被投入了石子的水面，疯狂地起伏、塌陷、隆起，形成了一个个看不见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空间陷阱。
“最可怕的，是时间。”章守民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于恐惧的颤音，“根据我们对边缘区域光子运动轨迹的观测和计算，我们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那里的时间流速，是混乱的。有时，它会变得极度缓慢，一秒钟，可能相当于外界的一年；有时，它又会变得极度快速，外界的一秒钟，在里面可能己经过去了数百年。更诡异的是，在某些我们无法理解的节点，时间……似乎是倒流的。”
他说到这里，指挥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服务器机柜风扇发出的低沉嗡鸣。
倒流的时间。
这个概念，己经彻底超出了在场所有人（除了韩霜和向姒）的认知范畴。
“我们先后派出了三批次，共计十二架无人探测器，试图进入该区域进行抵近侦察。其中包括三架我们最先进的、搭载了小型‘灵能信标’的‘烛龙’系列高维探测无人机。”
章守民调出了最后一段影像资料。
那是从一架“烛龙”无人机上传回来的最后画面。画面中，无人机正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黑色区域的边缘。镜头前的景象开始出现剧烈的扭曲和雪花。紧接着，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警报声响起。
“警报！警报！检测到未知法则干扰！空间结构正在崩解！”
“时间流速异常！相对时间差……无法计算！”
“灵能信标……信标……被……吞……噬……”
画面中，那架由最坚固的记忆合金构成的无人机，其机身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揉捏的橡皮泥，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学常识的方式，被拉伸、扭曲、折叠，最后，“啪”的一声，像一个肥皂泡一样，凭空消失在了镜头前。
画面，戛然而止，变成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
“所有的探测器，都在进入该区域边缘不到十米的范围内，与我们彻底失联。”章守民关掉了全息投影，指挥室里重新恢复了幽蓝色的灯光。他看着沉默的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它们不是被摧毁，也不是信号中断。它们是……从我们这个维度，被彻底地‘抹除’了。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那里，是一片连法则都会死亡的真空。是一片……连神魔，都不敢轻易踏足的禁地。”
章守民的话，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姜留的脸色无比难看。他看着那片漆黑的区域，脑海中浮现出陆压曾对他说过的话——“天道之壁，裂了。”
眼前这个所谓的“法则真空区”，恐怕就是“天道之壁”上，那个最大的、正在不断溃烂的伤口。而那个伤口后面，到底连接着怎样的、不可名状的恐怖？他不敢想象。
“老章，”姜留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你把我们叫到这里来，不会只是为了给我们看一场科幻恐怖片吧？你一定还掌握了些别的什么，对不对？”
章守民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他知道，和姜留这种人打交道，任何隐瞒和试探都是多余的。
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没错。我们确实有一些……来自于一个你们意想不到的地方的补充情报。这或许能解释，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