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
混杂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血腥气。
顽固地钻入鼻腔。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被切割成一道道惨白的光栅。
斜斜地投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也落在佐助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上。
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小小的身体陷在过于宽大的白色被褥里,像一个易碎的瓷器。
乌黑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两小片深重的阴影。
呼吸微弱而均匀,仿佛只是睡着了。
然而,在看似平静的躯壳之下。
属于苏长期的灵魂却在无声地嘶吼、挣扎、重构。
“宇智波佐助…七岁…父母双亡…灭族…凶手是…鼬…”
这些冰冷残酷的词语,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灼烫着他的意识。
每一次重复,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和强烈的荒谬感。
穿越者的身份,对剧情的“预知”。
此刻非但不是护身符,反而成了最沉重的枷锁。
他像一个被困在提线木偶里的演员,明知剧本的残酷走向。
却不得不按照既定的台词和动作演下去。
“不能醒…不能立刻醒…”
他在心底疯狂告诫自己。
“一个七岁的孩子,经历这种剧变,醒来会是什么反应?崩溃?尖叫?歇斯底里?”
他努力回忆着原著中佐助的反应——
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对鼬刻骨铭心的仇恨,那被彻底摧毁的世界。
那是属于原主佐助的本能。
是未被污染的孩童面对至亲惨剧最真实的反应。
而他呢?
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一个知晓一切“剧情”的旁观者。
如何在醒来瞬间完美复刻那种纯粹的、毁灭性的绝望和仇恨?
“演!必须演得像!”
冰冷的决意在灵魂深处凝结。
他调动起所有属于成年人的意志力和对“佐助”这个角色的理解。
开始在意识深处模拟、预演。
回忆着那个熔岩巨兽的噩梦,回忆着梦中士兵被洞穿胸膛时的剧痛和绝望。
回忆着昨晚黑暗中那声闷哼和利器入肉的闷响…
将这些碎片化的恐惧和痛苦无限放大。
试图点燃属于这具身体应有的、滔天的恨意。
他需要让这份“恨”在醒来时瞬间爆发。
成为他最好的伪装和保护色。
只有这样,才能骗过即将到来的试探者——
无论是木叶高层,还是那些无处不在的“根”。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惨白的光线中缓慢流逝。
终于——
“呃…”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呻吟的呓语,从佐助惨白的唇间溢出。
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缓缓掀开。
那双乌黑的眼眸,在接触到病房内惨白光线的瞬间,猛地收缩!
瞳孔深处,没有孩童初醒的迷茫。
只有一片被强行唤醒的、如同死水般的空洞和麻木。
仿佛灵魂尚未完全归位,只留下一个被巨大创伤掏空的躯壳。
紧接着,空洞的眼底深处。
一丝微弱的、如同星火般的情绪开始挣扎、汇聚、翻腾。
那不是茫然,不是困惑,而是…
一种缓慢复苏的、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剧痛记忆!
“爸…妈…”
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吐出两个破碎的音节。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下一秒!
“啊啊啊啊——!!!”
一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撕裂呕出的尖利哭嚎。
猛地从佐助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那声音尖锐得刺破了病房的寂静。
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剧痛和灭顶的绝望!
小小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从病床上弹坐起来!
双手死死地抓住胸前的被褥。
指节用力到发白,全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
混浊的、带着血丝的泪水。
顺着他惨白的小脸疯狂滑落,滴落在洁白的被单上,晕开一片片绝望的深色。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抽泣都像是耗尽了生命的力量。
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不堪的风箱。
“不…不要…爸爸…妈妈…哥哥…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破碎不堪。
充满了孩童面对无法理解之巨变的崩溃和撕心裂肺的质问。
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
此刻只剩下纯粹的、被巨大痛苦彻底淹没的恐惧和仇恨!
是对失去至亲的绝望哀恸,更是对那个亲手制造这一切的。
名为“宇智波鼬”的恶魔最原始的恨意!
这表演,逼真到了极致。
每一个颤抖,每一声哭嚎,每一滴泪水。
都凝聚着苏长期灵魂深处对生存的渴望和强行点燃的“原主”恨意。
他将属于成年人的清醒和算计,深深埋葬在这看似彻底崩溃的孩童表象之下。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两名穿着中忍马甲、戴着木叶护额的医疗忍者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佐助!佐助君!冷静点!”
一名女忍者快步上前,试图按住佐助剧烈颤抖的肩膀,声音尽量放得轻柔。
“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安全了…”
“滚开!”
佐助如同受惊的幼兽,猛地甩开她的手。
身体向后缩去,蜷缩在床头,那双盛满泪水。
却燃烧着仇恨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仿佛那里随时会走进那个梦魇般的身影。
“是他…是他杀了爸爸妈妈!宇智波鼬!恶魔!我要杀了他!杀了那个恶魔——!!!”
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在病房里回荡,充满了令人心碎的绝望和毁灭欲。
两名医疗忍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和一丝无奈。
其中一人迅速退了出去,显然是去汇报情况。
佐助依旧在哭喊、颤抖,仿佛要将灵魂都哭喊出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看似失控的表象下。
他的意识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在意识海的最深处,冷静地观察着,等待着。
没过多久,病房门口的光线被一道身影挡住了。
来人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色火影袍,内衬深红色的忍者服。
额头上系着木叶的漩涡护额。正是三代目火影——猿飞日斩。
他看起来比昨天更加苍老疲惫,眼袋深重,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般深刻。
他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
只是静静地看着病床上那个哭得声嘶力竭、全身被仇恨和绝望笼罩的孩童。
那双阅尽沧桑的浑浊眼眸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深沉的愧疚、沉重的悲伤、以及一种无能为力的深深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