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无极的相府,素来以雅致幽静闻名。回廊曲折,亭台错落,名贵的花木修剪得一丝不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处处透着世家大族的矜持与奢华。
然而今日,这份宁静却被一股暴戾的怒火彻底撕碎。
自太极殿散朝后,费无极便一言不发地乘轿回府。一路之上,他脸色铁青,嘴唇紧抿,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像淬了毒的刀子,闪烁着阴鸷的寒光。轿夫们察言观色,连脚步都放轻了许多,生怕触怒了这位当朝宰相。
刚踏入书房,费无极便猛地一挥袖子,将随从端来的茶盏扫落在地。“哐当”一声脆响,上好的青花瓷盏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名贵的地毯,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都给我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他厉声喝道,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
随从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退出了书房,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费无极一人。
书房的陈设极为考究,紫檀木的书架上摆满了古籍,墙上挂着前朝名家的字画,角落里的博古架上,摆放着各式古玩珍品,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而在博古架的最上层,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晶壶——那是西域进贡的珍品,通体纯净,毫无瑕疵,阳光照在上面,能折射出七彩的光晕,是费无极最心爱的宝物,平日里连碰都舍不得多碰一下。
此刻,这只玉晶壶却成了他怒火的宣泄口。
费无极死死盯着那只玉晶壶,眼前不断闪过朝堂上的一幕幕——秦正阳那不容置疑的眼神,龙天策那年轻气盛的脸庞,还有那些世家同僚们敢怒不敢言的窝囊模样……尤其是皇帝那句“倘若立功的是你们的子侄”,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他心上。
“龙天策……” 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怨毒,“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不过打了几场胜仗,竟敢爬到老夫头上作威作福!十九岁的伯爵?简首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猛地走上前,一把将那只玉晶壶从博古架上抓了下来。入手冰凉温润,是他平日里最迷恋的触感,可此刻,却只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皇帝老糊涂了!放着我们这些世家栋梁不用,偏偏去重用这些只会舞刀弄枪的匹夫!” 他的怒火越来越盛,胸膛剧烈起伏着,“这大唐的江山,是我们世家打下来的,是我们世家支撑着的!凭什么让一个毫无根基的武将如此嚣张!”
他想象着龙天策在北疆受万人敬仰的模样,想象着他身着伯爵朝服、在朝堂上与自己分庭抗礼的场景,一股难以遏制的妒火与恨意从心底喷涌而出。
“好你个龙天策!” 费无极猛地扬起手臂,将手中的玉晶壶狠狠砸向地面!
“啪——”
一声清脆而刺耳的碎裂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
那只价值连城、被他视若珍宝的玉晶壶,瞬间摔得粉碎,晶莹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像一颗颗散落的泪珠,折射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显得格外刺眼。
费无极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碎片,眼中的怒火却丝毫未减,反而燃烧得更加旺盛。他知道,自己摔碎的不仅仅是一只玉壶,更是多年来世家集团在朝堂上的优越感与控制权。龙天策的崛起,像一把尖刀,刺破了他们固若金汤的利益壁垒。
“本相苦心经营数十年,岂能容你一个黄毛小子毁于一旦?”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声音低沉而阴狠,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龙天策,你以为封了个伯爵,就能高枕无忧了?你太天真了!”
他缓步走到窗边,看着相府外那片象征着权力与荣耀的天空,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
“你不是仗着皇帝的宠信吗?你不是靠着几分勇武吗?” 费无极的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冷笑,“朝堂之上,比的不是刀枪,是智谋,是根基,是人脉!老夫倒要看看,你这朵温室里的娇花,能在世家的风雨里,撑多久!”
他想起了自己遍布朝野的门生故吏,想起了那些与他利益相连的世家大族,心中的底气渐渐恢复。
“定西伯?” 他嗤笑一声,“我倒要让你尝尝,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滋味!”
“来人!” 费无极扬声道。
心腹管家连忙推门而入,看到地上的玉晶壶碎片,吓得脸色一白,却不敢多问,只是躬身道:“相爷有何吩咐?”
“去,把吏部侍郎、户部尚书、还有御史台的李御史,都请到府里来,就说老夫有要事相商。” 费无极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管家不敢耽搁,连忙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费无极一人,和满地的玉晶碎片。檀香依旧缭绕,却驱不散空气中的火药味。
费无极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狼毫笔,蘸了蘸墨,目光落在空白的宣纸上,眼神阴鸷。
“龙天策,” 他在心中默念,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场戏,才刚刚开始。本相倒要看看,最后是谁笑到最后。”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相府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却透着一股与往日不同的凝重。一场针对年轻伯爵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相府深处,悄然酝酿。
费无极知道,从他摔碎玉晶壶的那一刻起,一个新的战场,己经拉开了序幕。而这一次,他要动用所有的力量,将那个十九岁的定西伯,彻底扳倒。
“本相和你,没完!” 他对着窗外,无声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
属于朝堂的“新篇章”,伴随着玉碎声,带着浓重的火药味,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