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指尖下那片早己干涸发硬、深深嵌入皮肉、边缘微微卷翘的深褐色药痂,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苏暖的理智!那独一无二的、属于苏家祖传药油的触感,如同最确凿的罪证,死死钉在厉云霆的脊背上,也钉穿了她心中所有的侥幸和幻想!
是他!
真的是他!
那个三年前暴雨夜肮脏后巷里,她亲手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濒死男人!
而他滚烫的唇贴上她冰冷的耳垂,那声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悲伤和难以置信温柔的“阿阮……你终于回来了……”,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苏暖的心脏!
阿阮!
又是阿阮!
巨大的荒谬感、被欺骗的愤怒、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屈辱,如同岩浆般在苏暖胸中疯狂奔涌!她救了他的命!他却把她当成另一个女人的替身!用最残忍的方式囚禁、羞辱、践踏!甚至在她试图救他时,他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阿阮”!
“放开我!” 苏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遏制的颤抖和冰冷的恨意!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抽回被厉云霆滚烫手掌包裹的手指!指甲狠狠划过他手背的皮肤,留下几道血痕!
黑暗中,传来厉云霆一声痛苦而迷茫的闷哼。他滚烫的身体似乎因为她的挣脱而微微蜷缩,那紧握的力量瞬间消失,只剩下无意识的痉挛和滚烫的喘息。“阿阮……别走……” 破碎的呓语带着浓重的鼻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呜咽。
苏暖猛地向后缩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湿、布满滑腻苔藓的石壁上,撞得她生疼。黑暗中,只有两人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交织,如同困兽的绝望喘息。她紧贴着冰冷的石壁,仿佛要汲取一丝对抗这滚烫谎言的力量。
母亲!解药!
胸前的冰冷触感瞬间拉回了她一丝濒临崩溃的理智!她颤抖着,再次摸索着将那个紧贴心脏的、散发着刺骨寒意的黑色金属盒掏了出来。冰冷的盒子在黑暗中如同唯一的浮木。
她摸索着盒盖的卡扣,想要再次确认那支象征着母亲生命希望的蓝色玻璃管。指尖在冰冷光滑的金属表面划过,却无意中触碰到了盒子底部一个极其微小的、似乎可以按动的凸起!
“咔哒。”
一声轻响,并非盒盖弹开的声音。
盒子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竟被她无意中按开了!
一个小小的、扁平的、用防水油布仔细包裹的东西,从暗格中滑落出来,掉落在苏暖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心!
苏暖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什么?!
她顾不上解药,颤抖着手指,借着从极高处洞口透下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惨淡微光,小心翼翼地剥开那层防水油布。
里面露出的,是几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纸张己经严重泛黄发脆的……文件!
那熟悉的纸张质感!那褪色的墨水痕迹!
苏暖的瞳孔骤然收缩!她颤抖着,更加小心地将文件展开。
借着微弱到极限的光线,她勉强辨认出最上面那张纸上熟悉的字迹和内容——正是她在密室药箱抽屉里看到的那份,签着母亲Ruan Su名字的、关于那种复合神经毒素的分析报告!结论栏旁边,那个扭曲的蛇形三角图腾依旧刺目!
她飞快地翻到下面一张。
是那份被深褐色污渍覆盖了关键位置的解毒剂记录页!【中和剂初步分子式验证有效!代号:RS-7】……【核心成分】……【警告:需特殊低温活性保存!现唯一成品样本封存于——】
后面那关键的位置,依旧被那片深褐色、干涸的污渍覆盖着,模糊不清!
苏暖的心沉了下去。她不甘心,手指颤抖着,几乎要将纸张戳破,试图从那片污渍的缝隙里看出端倪。就在这时!
她的指尖,在摸索纸张边缘时,似乎感觉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纸张的……凹凸感?!
她猛地将纸张翻转!
借着那微乎其微的光线,她死死盯住那片污渍覆盖区域的——纸张背面!
在纸张的背面!那片深褐色污渍所对应的位置!
赫然用极细的铅笔,极其潦草、却又无比清晰地写着几行小字!字迹刚劲有力,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和决绝,与母亲娟秀的笔迹截然不同!
【厉振邦己察觉!样本未置暴露!】
【转移!立刻!】
【新封存点:主宅三楼书房——】
【保险箱序列号:GX-0721】
【密码:她生日倒序】
主宅三楼书房!保险箱序列号GX-0721!密码……她生日倒序?!
“她”是谁?!阿阮?!
这个发现如同惊雷炸响!厉云霆!是厉云霆的字迹!他在母亲的文件背面留下了转移解药的记录!他早就知道母亲的研究!他知道解毒剂!他甚至转移了它!为了保护它不被厉振邦发现?!
而那个被污渍覆盖的位置……根本不是什么样本原始封存点!而是厉云霆留下的……转移后的新位置!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苏暖的认知!厉云霆和二叔厉振邦……不是一伙的!他是站在母亲这边的?!他在对抗二叔?!那他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那样对待她?!为什么把她当成阿阮的替身?!
无数个疑问疯狂地撕扯着她的神经!她猛地抬头,黑暗中看向那个蜷缩在腐叶里、气息滚烫微弱、口中依旧无意识呢喃着“阿阮”的男人!
恨意、愤怒、疑惑、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冰冷……在她眼中疯狂交织!
就在这时——
“沙沙沙……咔嚓……”
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重物碾压过枯枝败叶的声音,混杂着某种金属探测器发出的、规律而冰冷的“嘀嘀”声,骤然从他们头顶上方、那个被藤蔓和腐叶覆盖的洞口边缘传来!
紧接着!
“唰——!!!”
一道刺眼到足以灼伤视网膜的强光探照灯光柱,如同地狱睁开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藤蔓和腐叶的缝隙,猛地刺入了这漆黑潮湿的深渊底部!
惨白的光柱如同冰冷的利刃,瞬间撕裂了黑暗!
光柱不偏不倚,正好将蜷缩在冰冷石壁角落、手中还紧紧攥着那份泛黄文件和冰冷金属盒的苏暖,以及她旁边腐叶地上昏迷不醒、后背伤口狰狞的厉云霆——完全笼罩!
苏暖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眼前一片雪白!巨大的恐惧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被发现了!
“在下面!找到他们了!” 一个带着狂喜和残忍的吼声,如同炸雷般从头顶洞口传来!是刀疤脸的声音!他带着人追来了!
“毒妇!还有那个半死的杂种!这次看你们往哪跑!” 另一个声音狞笑着附和。
接着,是绳索摩擦的窸窣声!有人正在洞口上方固定绳索,准备速降下来!强光探照灯死死地锁定着他们,如同戏弄猎物的毒蛇!
完了!这次真的插翅难飞了!狭窄的潭底,无处可逃!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苏暖淹没!她看着手中冰冷的金属盒,看着那份泛黄的文件,看着地上那个濒死的、将她错认成“阿阮”的男人……母亲的生命希望就在眼前,却要和她一起葬送在这里了吗?!
不!绝不!
一股近乎疯狂的、玉石俱焚的怒火和冰冷的决绝,如同火山般在苏暖胸中轰然爆发!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被死亡的威胁彻底点燃!
她猛地低下头!目光如同燃烧的冰焰,死死盯住地上那个在强光下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锁、嘴唇干裂、依旧在痛苦呓语着“阿阮”的男人!
厉云霆!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把我当成那个该死的阿阮!
苏暖眼中闪过一丝近乎残忍的亮光!她猛地伸出手,用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指,狠狠地、粗暴地挖了一大块那黑色金属盒内、散发着幽蓝冷光的特殊凝胶!
那凝胶冰冷刺骨,粘稠如同活物,里面蕴含着无数细微闪烁的金色星芒!
她根本不顾那是什么!她只知道,这是母亲留下的RS-7!是解药!也可能是……毒药!她豁出去了!
在头顶探照灯强光的照射下,在绳索摩擦声越来越近的死亡威胁中!
苏暖沾满冰冷蓝色凝胶的手指,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报复的狠劲,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按在了厉云霆后背那个狰狞翻卷、依旧在缓慢渗出污血的伤口深处!
冰冷的凝胶接触到滚烫溃烂的皮肉!
“呃啊——!!!”
一声比之前在祠堂里更加凄厉、更加痛苦、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惨嚎,猛地从厉云霆紧咬的牙关中迸发而出!他整个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瞬间从腐叶地上弹起!弓成了虾米!后背肌肉绷紧如同烧红的烙铁!巨大的痛苦让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强光探照灯的照射下,因为剧痛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因为巨大的刺激而急剧收缩!里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瞬间的、被剧痛强行拉回的、短暂的清明!
就在他因剧痛而短暂清醒、目光聚焦的瞬间!
苏暖沾满蓝色凝胶和血污的脸,带着一种燃烧一切的冰冷恨意和决绝,猛地凑近了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苍白的脸!
她的眼睛死死地、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入他那双布满血丝、还残留着巨大痛楚和迷茫的瞳孔深处!
她的声音,嘶哑、冰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和……深入骨髓的恨意,一字一句,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厉云霆混乱不堪的意识深处:
“厉!云!霆!”
“看!清!楚!”
“我是苏暖!!”
“不是你的——阿!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