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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下的碾坊笼罩在一片死寂中，赵元朗蜷缩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听着金老压抑的咳嗽声穿透单薄的墙壁。指尖反复着假文书上己经晕染的墨迹，那场惊心动魄的审讯如同噩梦般在脑海中不断闪回。疤脸临走时阴鸷的眼神，官兵长枪上晃动的红缨，还有金翠莲颤抖着递来的凉水，都在提醒他：渭州，再也不是容身之所。
“郎君，睡了吗？” 金翠莲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油灯昏黄的光晕透过门缝渗进来。赵元朗翻身坐起，看见她抱着个包袱站在门口，发丝凌乱地散在肩头，往日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包袱里露出半截粗布衣裳 —— 那是她连夜赶制的新衣。
“睡不着。” 赵元朗沙哑着嗓子，示意她坐下。金翠莲挨着床边坐下，身上带着淡淡的艾草味，是白天处理伤口时留下的。“今日我去城里打听，” 她攥紧衣角，声音发颤，“茶馆里都在传，鲁智深鲁提辖在五台山出家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赵元朗心头。他猛地抓住金翠莲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轻呼出声：“真的？消息可靠？” 五台山距离渭州数百里，可鲁智深有恩于他，临别时还说 “若有难处，便去梁山泊寻我”，如今怎么会出家？
金翠莲点头，眼眶突然红了：“卖炊饼的张大哥亲眼所见，说鲁提辖当了和尚，法号智深...... 可郎君，当初鲁提辖说让我们去梁山泊，现在却......”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泪水大颗大颗落在赵元朗手背上。
赵元朗松开手，起身推开窗。夜风裹挟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远处零星的灯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如同他们渺茫的前路。他还记得鲁智深拍着他肩膀说 “梁山泊兄弟多，有个照应” 时，那豪爽的笑声。如今对方却在五台山青灯古佛相伴，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老的咳嗽声突然变得剧烈，伴随着阵阵喘息。赵元朗心头一紧，快步走到隔壁。昏暗中，老人蜷缩在草席上，手死死按着胸口，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苦。“爹！” 金翠莲扑过去，慌乱地拍打着老人后背，“您怎么样？”
“没事儿...... 咳咳......” 金老艰难地喘息着，枯瘦的手抓住赵元朗，“二郎，别管我这把老骨头了...... 带着翠莲走......”
“说什么胡话！” 赵元朗眼眶发热，强行把老人扶着坐起，“我们是一家人，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鲁提辖虽然出家，但他重情重义，只要找到他，哪怕不能去梁山泊，也能寻个出路。” 他顿了顿，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我己经想好了，明日去城里典当些东西，换些盘缠。我们先去五台山找鲁提辖，问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金翠莲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路上官兵盘查...... 还有那些地痞......”
“我自有办法。” 赵元朗摸出怀里的短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几日他暗中收集了些硫磺、硝石，仿照记忆里的法子制作了几个简易的爆炸装置。虽然威力有限，但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命。
接下来的三日，整个碾坊陷入紧张的筹备中。金翠莲将仅存的细软缝进包袱夹层，金老强撑着病体去村里赊了些干粮，赵元朗则每日天不亮就进城，西处打听前往五台山的路线。当铺掌柜看着他拿来的铜簪子，冷笑道：“就这破玩意儿，最多换二十文钱。” 赵元朗咬着牙，又掏出半块玉佩 —— 那是原主留下的唯一信物：“加上这个呢？”
终于凑够了勉强能支撑三人上路的盘缠，赵元朗在墙上画出简略的地图。渭州到五台山，要翻过两座大山，穿过三个县城，每一处都可能藏着危险。“我们扮成流民，” 他指着地图上的小路，“避开官道，走这些山间小道。遇到官兵盘查，就说去投奔亲戚。”
临行前夜，金翠莲将最后一块面饼塞进赵元朗怀里，自己只留了半块。“你要护着我们，得多吃些。” 她强笑着，眼中却满是担忧。赵元朗突然将她搂进怀里，在她头顶轻声说：“别怕，只要找到鲁提辖，一切都会好起来。就算梁山泊去不成，他也一定有办法。”
五更天，雄鸡尚未报晓，三人悄悄出了碾坊。金老拄着拐杖，脚步虚浮；金翠莲背着沉甸甸的包袱，时不时回头张望。赵元朗走在最前面，腰间藏着的短刀硌得他生疼，怀里的爆炸装置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他们终于走出了十里铺。回头望去，碾坊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那是他们在渭州最后的家。
“走吧。” 赵元朗握紧拳头，转身踏入山间小路。前方，五台山的方向云雾缭绕，鲁智深出家的原因成了横在他心头的谜团；更远处，梁山泊的八百里水泊似乎在召唤着他们。而在他们身后，疤脸带着一群地痞正站在渭州城门口，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狞笑：“想跑？我倒要看看，你们能逃到哪儿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