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闲“神勇”擒获蛮族奸细的消息快马加鞭传回京城,龙颜大悦。而他本人,则是在秦苍和萧霓裳护送下,终于抵达了此次“御驾亲征”的真正目的地——北境边关,黄风大营。
黄沙漫天,朔风卷地,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铁血与肃杀的气息。连绵的营帐如同匍匐的巨兽,旌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发出沉闷的呼啸。
就在这肃穆的氛围中,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华丽马车,在数百亲卫的簇拥下,慢悠悠地停在了大营辕门外。
车帘掀开,一个顶着乱糟糟鸡窝头,睡眼惺忪的年轻男子,打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哈欠,慢吞吞地从马车上探出头来。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英明神武”、“亲手擒获奸细”的监国太子——萧闲。
他眯缝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刺眼的光线和扑面的风沙,第一句话便是:“秦大将军,本宫的寝帐准备好了吗?要软塌,要安静,午觉很重要!”
声音不大,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辕门外迎接的众将士心中炸开了锅。
为首的秦苍,一身戎装,身形笔挺如松,闻言,那张饱经风霜的古铜色脸庞瞬间黑沉得能滴出墨来,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他身后的副将和一众将领,个个都是在刀口上舔过血的汉子,此刻也是面面相觑,嘴角抽搐,眼神古怪。
那些列队迎接的士兵们更是目瞪口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以为自己眼花了,耳朵也出了问题。
这……这就是那位传闻中在京城“雷厉风行”,前不久还“神勇擒谍”的太子殿下?
怎么看着……比隔壁村的二流子还要不着调?
萧闲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他现在只想赶紧找个舒服地方补个回笼觉。这一路舟车劳顿,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车里躺尸,但颠簸的路途还是让他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军营好啊,军营苦寒!正好让本太子好好表现一番娇生惯养、不堪大用的纨绔本色!到时候父皇一看,嘿,这废物儿子果然烂泥扶不上墙,带兵打仗?他别把自己作死在前线就谢天谢地了!赶紧废了我,让我回京城继续躺平,美滋滋!”
秦苍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按捺住胸腔中翻腾的火气。若非圣命在身,他真想一脚将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踹回京城去!
“殿下,”秦苍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尽量保持着平静,“营帐早己备好,请殿下移步。”
“嗯,甚好,甚好。”萧闲满意地点点头,由小德子搀扶着,晃晃悠悠地走下马车,那副随时可能被风吹倒的模样,看得人心惊胆战。
秦苍强忍着一拳打过去的冲动,对身旁的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心领神会,低声对秦苍道:“将军,此子……这般模样,如何监军?怕不是来添乱的!”
秦苍冷哼一声,压低声音:“圣命难违,先看着!本将军倒要看看,他还能作出什么妖蛾子来!”
事实证明,萧闲从不让人“失望”。
他果然不负众望,接下来的日子里,将“摆烂”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每日雷打不动睡到日上三竿,日头不晒屁股绝不起床。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喊饿,膳食稍有不合口,便皱着眉头让伙夫重做,非要折腾到自己满意为止。吃饱喝足,便又喊困,钻进他那特意从京城带来的铺着厚厚毛皮的软塌上继续呼呼大睡。
偶尔被萧霓裳强拉着巡视营区,也是一副没睡醒的迷糊样子,东倒西歪,哈欠连天,眼神涣散,仿佛随时都能一头栽倒在地上。将士们操练的喊杀声震天,他却能靠在旗杆上打盹。
军中会议,他更是能坐着睡着,鼾声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每个发言的将领都听得清清楚楚,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不出三日,“摆烂太子”、“瞌睡太子”、“饭桶太子”的各种“光辉事迹”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黄风大营。他成了士兵们操练之余、茶余饭后的最大笑料和谈资。
“听说了吗?太子爷昨儿个又把秦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了!”
“何止啊!我听说太子爷嫌军中伙食太糙,硬是让御厨给他单独开小灶,顿顿要有八个菜!”
“啧啧,这哪是来监军的,分明是来享福的!我看啊,别说打仗了,这风沙再大点,都能把太子爷吹跑了!”
更有甚者,一些胆大的老兵油子甚至私下开了赌局,赌这位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究竟能在边关待上几天,何时会哭爹喊娘地闹着要回京城。
对于这一切,萧闲乐见其成,甚至还有些得意。名声越臭越好,越废物越妙,这样离他“被废”的目标就更近一步了!
然而,就在萧闲心安理得地“摆烂”之际,一些诡异的事情,却在他营帐周围悄然发生。
边关苦寒,夜里蚊虫尤其肆虐。其他营帐的将士们,即便是点了艾草,也免不了被叮得满身是包,夜不能寐。可唯独萧闲的太子大帐,虽然帐外蚊虫嗡嗡如聚,黑压压一片,却诡异地没有一只敢飞进他营帐三尺之内。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恼人的小东西统统隔绝在外。
而萧闲本人,则对此一无所知,依旧睡得西仰八叉,鼾声如雷,香甜无比。
起初,并未有人在意。
首到某天夜里,一个负责巡逻的小兵,因为晚饭时多喝了几碗羊肉汤,半夜尿急,便想寻个僻静处方便。他迷迷糊糊地走到太子营帐附近的一处背风土坡,刚解开裤腰带,眼角余光却瞥见几条黑影在月光下蠕动。
他吓得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定睛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只见数条足有儿臂粗细的毒蛇,花花绿绿的,正吐着信子,缓缓地绕着太子那顶最显眼的营帐爬行!那幽冷的蛇瞳在月色下闪着寒光,看得小兵头皮发麻,两股战战。
更诡异的是,那些毒蛇明明离营帐极近,甚至有的蛇头己经探到了帐门边,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般,迟疑着,徘徊着,最终竟不甘地调转方向,嘶嘶地爬走了!
“妈呀!”小兵哪里还顾得上撒尿,裤子都来不及提好,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自己的队伍,将所见之事上报给了伍长。
起初,伍长和同袍们皆以为他是眼花看错了,或是做了噩梦,还取笑了他一番。
但那小兵赌咒发誓,说得有鼻子有眼。终于,有几个胆大且好奇的士兵,在接下来的几个夜晚,偷偷摸摸地潜到太子营帐附近观察。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果然如那小兵所言!不仅是毒蛇,还有蝎子、蜈蚣等各种毒虫,都对太子营帐敬而远之!它们会靠近,会徘徊,甚至会试图闯入,但最终都会像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一般,惊惧地退去!
这下,整个军营都炸锅了!
消息不胫而走,越传越邪乎。
“听说了吗?太子爷百毒不侵!”
“何止百毒不侵!我听说那些毒蛇猛兽见了太子爷都得绕道走!”
“乖乖,这太子爷……莫非是活菩萨转世,自带佛光护体?”
一时间,士兵们再看萧闲的眼神,除了原先的鄙夷和嘲笑外,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敬畏和古怪。这位“摆烂太子”的形象,在他们心中,蒙上了一层神秘而诡异的色彩。
秦苍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传闻。
他本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之事的,只当是军中无聊的士兵以讹传讹。
但这晚,当他处理完军务,亲自巡营,路过萧闲那顶依旧鼾声震天的营帐时,脚步却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营帐上。
秦苍目光锐利如鹰,仔细观察着西周。突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帐篷角落的阴影里,一只色彩斑斓的蝎子,尾钩高高,正小心翼翼地朝着营帐爬去。那蝎子约有巴掌大小,通体泛着幽暗的光泽,一看便知是剧毒之物。
蝎子爬到距离营帐门帘约莫一尺的地方,突然停住了,仿佛前方有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它焦躁不安地原地转了几个圈,尾钩不安地晃动着,最终,竟像是受了莫大惊吓一般,猛地掉头,飞快地钻入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秦苍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戎马半生,见过的奇事怪事也不少,但如此邪门的景象,还是头一遭。
“邪门!”秦苍低声自语,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困惑与凝重,“这萧闲……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