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印象里,古代社会虽然等级森严,但总还有一条“向上”的路,就是科举。贫寒子弟,只要勤奋苦读,“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似乎是所有底层人家的“出路”和“希望”。可是这条所谓“希望之路”背后,那些被碾碎的梦。
所谓“连中三元”,是指一个人从童试、乡试、会试一路第一,拿下状元。听起来是不是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一剑封喉?可整个中国科举1300多年历史里,这种人一共才出了16个!
对,你没看错,16个。连中三元是传说里的神话,而不是普通人能企及的梦想。
就拿清代来说吧,乾隆年间的统计,全国的秀才(也叫生员)就有100多万人,但一年能考中进士的,只有300人左右。什么意思?平均下来,十万人里只有三个人能爬上那座“独木桥”。
而且进士只是“起点”,真正当官还得进翰林,走吏部那一套流程。多少人中了进士,一辈子却没能“授官”,最后还是回家开学馆、教孩子、卖字为生。
你以为读书能改变命运,现实却告诉你:你只是千万人里那个掉进沟里的。
我们来看看一个真实的例子——刘廷玑。
他是安徽太和人,出身寒门,靠父亲种地、母亲织布供他读书。他从小就聪明伶俐,八岁能背《诗经》,十岁就能作对联,全村人都觉得这是块读书的料,将来一定能“光宗耀祖”。
结果呢?他从十五岁第一次参加童试开始,足足考了三十次,每一次都铩羽而归。他考到西十多岁,家里地卖了、房也卖了,最后连纸笔都买不起,只能靠给人写对联、卖字维生。
他在晚年写过一句话:“寒窗十载空负志,黄榜无名白发生。”读起来真是心酸到了极点。
刘廷玑不是唯一的失败者,他是千千万万个寒门书生的缩影。那些被称为“落第举人”、“寒窗腐儒”的人,其实就是梦碎的奋斗者。
还有一位湖南人叫胡世炘,连续参加了60次科举考试,最后依然没有中进士。他儿子都己经当了县官,自己还是个秀才,结果气得一病不起。
很多人觉得,科举制度是中国古代最公平的一种制度,读书就能出头。但咱们真要看看数据,就知道这制度看起来公平,实际上是“筛人”的工具。
咱们来理一理考试流程:
童试:县学考,合格者成“生员”(也就是秀才);
乡试:三年一次,中者为“举人”;
会试:中者为“贡士”;
殿试:皇帝亲自排位,选出“状元”“榜眼”“探花”;
看起来流程清晰、层层选拔,像现代高考。但实际上,这每一级都是血海。
以清代为例:
等级 全国参考人数 录取人数 录取率
生员(童试) 约150万人 取1-2万人 <1.5%
举人(乡试) 每三年20万人参考 取约500人 <0.25%
进士(会试+殿试) 每三年2-3万人参考 取约300人 <1.5%
你看这数字,就明白了:不是你不努力,是这套系统本来就不是为了让你成功的。
而且,考试并非只考文章,更多时候考的是出身、关系、运气。
你家里要有点钱,才请得起好先生;你得有空,才有时间脱产读书;你得有人指点,才知道怎么“八股文”答题。
明朝中期以后,很多考生甚至要“送礼打点”才能考中。有人写信回家:“若不送礼五十金,断无中举可能。”你说这是考试,还是买卖?
在唐朝中期之前,科举还真有点“寒门逆袭”的意味。当时的门阀制度逐渐瓦解,读书人有了上升的空间。唐朝的韩愈、柳宗元、白居易,都算是相对寒门出身。
但到宋代以后,情况开始变味。
统计发现,从宋朝到清朝,中举人的家庭背景逐渐固化。也就是说,你爹是举人,你更可能考中;你爹是泥瓦匠,你考中概率极低。
咱们用一组数据说话:
明代万历年间的《登科录》显示:所有进士中,约有52%是官宦家庭出身;
清代嘉庆年间,有研究统计进士出身,超过60%来自读书门第或世家。
这种“代际复制”的现象,在清末达到了极致。甚至形成了一个“世袭秀才”的怪象——有钱人家,每代出几个秀才,靠科举保住地位;穷人家三代寒窗,连个县试都通不过。
更讽刺的是,有些“贵族”家族,为了保证孩子中举,干脆请人代笔,还能中榜。你辛辛苦苦写了十年八股文,不敌人家一场交易。
考科举可不是免费的,咱们算一笔账。
以明清为例,一个秀才平均每年花费银两如下:
吃住书本费用:每年约10两白银;
参加考试路费:2~5两;
礼节性花销(请客、打点):5~10两;
一次乡试花费,可能高达20~30两白银,而那时候一户普通农家的年收入,才10两不到!
所以很多考生家里都要卖田、典当,甚至向高利贷借钱。
我们看一本清代笔记《阅微草堂笔记》,里头就记载了一个读书人,连续考了二十年,最后欠下债务,债主上门要账,他只能写信给亲戚:“救我一命,就是救一个举人。”结果还是被抄家变卖。
甚至出现了一种职业叫“举债读书”,书生靠借钱应考,希望一旦中举,就能一举还清,顺便发达;结果失败者多数选择了跳河、上吊,成为“举场亡魂”。
古代考场的严苛,不只是指难度,还有那种“非人道”的折磨。
乡试、会试一般设在秋天或冬天,考场叫“贡院”,一个人一个“号舍”,其实就是一个简易木板小隔间,长1米、宽0.8米,人坐进去勉强能动。三天三夜不能出门,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你得带干粮、夜壶、文房西宝,别说写文章了,能活着出来都算幸运。
有一年,清代北京贡院因为暴雨,考场积水,有人被淹死在号舍中,尸体三天后才发现。还有人因为“夹带”(就是作弊)被当场打死。
这种“人肉炼丹炉”里,有无数年轻生命被“烤糊”,只换来一张写满八股文的草纸。
我们听过很多“励志故事”:范进中举、曾国藩五次不中后成一代名臣、林则徐苦读得道高官……可你知道吗?这类人之所以被反复宣传,是因为他们太罕见了。
你每年在电视里看到几个“寒门状元”,就以为这是常态;其实他们不过是千万人里一人。
就像买彩票,你天天看着中大奖的新闻,结果忽略了99.999%的“没中奖者”。
清代的状元张之洞,自幼聪慧过人,中进士时年仅二十岁。但他后来在奏折中写道:“科举之道,实为磨人性灵之器。”就是说,这制度不但耗人心力,还压制创新思维。
张之洞当了官后,极力推动“废八股、兴学堂”,反对传统科举。因为他明白——这制度不是造福人群,而是筛选奴才。
科举制度,当然有它的进步意义——它确实在早期打破了门第限制,给了一些平民出头的机会。
但随着时间推移,它越来越像一座“绞肉机”:穷人拼命往上爬,最终大多尸骨无存;有钱人搭桥修路,几代人稳坐官场;成功者被当成“榜样”,失败者则悄无声息地被吞没。
“连中三元”的神话固然耀眼,但它就像天边的流星,偶尔划过,却照不亮大多数人的人生。我们纪念那些考中状元的名字,不该忘记那无数“刘廷玑”、“胡世炘”们的泪水。他们不是失败者,他们是制度的牺牲品,被遗忘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