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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药童破阵
晨雾未散，阿琅的小鼻子突然在硝烟中翕动起来。这孩子自小就有个奇特的本事——能闻出药材里最细微的气味差别。此刻他蹲在豆腐坊的废墟旁，焦黑的木梁还在冒着青烟，混着一种异常的甜香钻入他的鼻腔。
"奇怪......"孩子伸出食指，在潮湿的泥地上抹了抹。那本该是李三娘泼出来救火的水渍，此刻却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晕。他鬼使神差地把指尖凑到嘴边，的舌尖轻轻一舔，顿时皱起小脸——甜得发苦，像是掺了十斤蜂蜜的黄连汤。
"白爷爷！"阿琅转身拽住老御医的衣角，力道大得差点把老人拽个趔趄，"井水变糖浆了！您快尝尝！"
白景亭布满老人斑的手正按在一个伤员汩汩流血的伤口上，闻言猛地一顿。老人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锐光，像是冬眠的鹰隼突然惊醒。他颤巍巍地松开伤者，从药箱最底层摸出个琉璃小瓶。瓶身透出里面几粒乌黑药丸，随着老人颤抖的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沙沙声响，宛如毒蛇游过枯叶。
"雄黄丹......"老人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一枚虎符，如今只剩下一道陈年疤痕，"先太子当年埋的伏笔......终于到时候了......"
此时的井台己间炼狱。
沸腾的甜水从井口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蛛网般的蓝丝。那些丝线在晨光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像有生命般扭动着扑向最近的活物。白芷的亲卫队正挥舞着长鞭，将哭喊的妇孺往井边驱赶。一个抱着婴孩的妇人被推倒在地，的手臂沾上甜水，皮肤立刻浮现出树根状的蓝纹，怀里的孩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
虞青梧被三名黑甲骑兵按跪在井台三步外，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石板。她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张大壮突然剧烈抽搐，口中喷出带着蓝沫的血水——那支毒箭的伤势恶化了。药娘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挣不脱铁钳般的大手。
阿琅突然挣脱了白爷爷的手。
孩子像只灵巧的山猫，借着骑兵们视线的死角，从马腹下一钻而过。他赤着的小脚踩过滚烫的瓦砾，却浑然不觉疼痛，径首扑向冒着诡异甜雾的井沿。白芷的银铃还挂在井轱辘上，精致的铃身在热气中微微晃动，铃舌撞击内壁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与战场上的喊杀声形成诡异的反差。
"小崽子找死！"一名骑兵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策马扬鞭追来。马蹄溅起的泥点打在孩子背上，像冰雹般生疼。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枯瘦的身影突然挡在孩子面前。白景亭的银针匣"啪"地弹开，十二根淬了药的银针在朝阳下泛着幽蓝寒光。老人佝偻的背脊突然挺得笔首，破烂的衣袍无风自动，恍惚间竟有当年御医院首座的风采。
"虎贲营第七卫白景亭——"老御医的嗓音突然洪亮如钟，震得井水都为之一颤，"请东宫鹰犬试针！"
琉璃瓶坠入井中的刹那，奇迹发生了。
阿琅学着白爷爷平日教他制药的手法，用两块鹅卵石将雄黄丹碾成细粉。孩子的小手一扬，药粉如金沙般洒入沸腾的井中。接触甜水的瞬间，井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震得地面都在颤抖。那些在空中张牙舞爪的蓝丝突然痉挛收缩，像被无形的大手揪住般拽回井底，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更惊人的变化随即出现——沸腾的井水平息下来，水面浮现出清晰的脉络，细看竟构成一幅完整的皇城水道图！每条暗渠、每处闸口都纤毫毕现，西北角一处偏殿被朱砂红圈特别标记，正是青铜钥匙柄上微缩地图对应的位置。
"是药引共鸣......"白景亭的银针掉在地上，老人踉跄着扶住井台，浑浊的泪水划过沟壑纵横的脸颊，"先太子在宫里藏了解药！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沾了雄黄粉的井水被老兵们用木瓢舀起，如甘霖般洒向中毒的村民。那些在皮肤上蔓延的蓝纹遇到水珠，立刻如退潮般消退。赵破虏独臂挥舞残刀，专挑骑兵面具的缝隙下手——每刺中一处，就有只通体赤红的母虫从甲缝中跌落，在尘土中扭动着化为脓血。
白芷在亲卫的掩护下仓皇后撤，雪白的裙裾沾满泥浆。就在她即将跨上马背时，余光瞥见井台高处站着个小身影——阿琅举着个湿漉漉的布老虎，玩具的绒毛被井水浸透，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
"还给我！"女子的尖叫陡然破了音，精心维持的雍容气度荡然无存。她伸手去抓时，腕间的银铃串哗啦作响，露出内侧刻着的"景琰赠小妹"五个小字。
孩子却把布老虎往身后一藏，天真地歪着头："姐姐的玩具里，藏着救人的药方对不对？我闻出来了，里面有白芷、甘草，还有......"他皱着小鼻子又嗅了嗅，"还有一味我不认识的......"
白芷如遭雷击，精心描绘的柳叶眉扭曲成古怪的弧度。这个秘密连东宫都不知道——十八年前那个雪夜，她偷偷把半张解毒方缝进了布老虎的夹层。那是她兄长萧景琰留给世间最后的仁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