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陈延龄的膝盖砸在金砖上，溅起的血珠在考课法卷轴上蜿蜒爬行，竟自动聚成赤龙昂首的形状。那血带着铸钱坊铜水的温度，混着山海关百家血的咸涩，在 "苏州七分二厘" 的评分栏上绽开忠魂花 —— 花瓣边缘泛着焦黑，正是被北虏毒蛊侵蚀的模样；而杭州的 "十分考评" 处，却开出妖异的血月花，花蕊里藏着与景宁侯府私铸钱相同的狼首暗纹。
"看清楚了吗？" 赋明神的兽皮金纹如潮水漫过卷轴，每个考课数字都在血光中显形：七分二厘的苏州评分化作枯萎的忠魂花，每片花瓣都刻着饿死流民的名字；十分的杭州考评则凝结成剧毒的血月苞，苞衣上的北虏咒文正啃噬着算筹刻度。"这不是数字，" 他的旗尖划过血卷，"是忠魂与毒蛊在每寸土地上的厮杀。"
王彦章的玉带扣突然发出惨叫般的蜂鸣，血月印记被卷轴血光灼出焦洞。他望着陈延龄的袖口，补丁布料在血渍浸透后透出微光 —— 那是用张清远撕碎的诰命残片织成，每道补丁线都与第十五章铸钱坊复合纹章的耕犁轨迹重合。"你竟敢用罪臣之物..."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发现血渍在卷轴上的走向，竟与初代皇帝陵寝地砖的算筹纹路分毫不差。
忠魂殿方向传来万马奔腾般的震动，三千铠甲的护肩纹章同步亮起。赋明神看着兽皮上的金纹如活物般生长，在算筹与耕犁之外，染血的考课卷轴缓缓浮现，卷轴边缘环绕着持金牌的百姓剪影 —— 卖炊饼的赵老汉、缝补匠李娘子、漕帮水手张二哥，都是这月新登记的影子考课员。
"陈大人，" 他忽然低唤，金纹深处映出陈延龄咳血的瞬间，那个单薄的身影正与壁画上初代皇帝手持算筹丈量天下的姿态重叠，"您滴在卷轴上的血，正在改写忠魂契约。"
陈延龄低头看着自己的血在金砖上凝成算筹形状，忽然想起张清远在铸钱坊说的 "每枚铜钱都是忠良的骨血"。此刻考课法卷轴上的每个数字，都成了会呼吸的忠魂：苏州的七分二厘在滴血，那是三万六千流民的眼泪；杭州的十分在燃烧，那是毒蛊官员的贪婪。而所有数字的尽头，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 用獬豸纹勾边的 "民心" 二字。
雪停时，文德殿的门槛被第一双草鞋跨过。卖茶汤的王婆子攥着算筹纹金牌，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 —— 考课法卷轴上的血字在月光下活了过来，"苏州饿殍" 西个字化作算筹，在空中拼出饥民啃食观音土的画面；"杭州毒水" 则变成耕犁，犁开被污染的龙井泉，露出底下堆积的北虏咒文木片。
"原来数字会说话..." 她的茶汤罐底刻着的獬豸纹，突然与卷轴血光共振，让她看见陈延龄补丁袖口下的烫伤 —— 那是为了核验考课数据，在风雪中徒步千里磨出的伤。当她的指尖触到金砖上的血渍，竟听见细如蚊呐的声音："婆婆，帮我们算算，这吏治还有救吗？"
王彦章瘫坐在九卿房外，望着自己玉带扣上的焦洞。他终于明白，陈延龄护着的从来不是冰冷的考课数字，而是三万六千个亡魂的眼睛，是十万市井百姓的舌尖。当赋明神的金纹扫过他的朝服，露出内衬上未褪的狼首暗纹时，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在景宁侯府初见的血月祭 —— 原来从那时起，他们就成了毒蛊的傀儡，而陈延龄的血，才是解开毒网的钥匙。
是夜，忠魂殿的铠甲护心镜第一次映出百姓的脸。赋明神摸着兽皮上的 "考课?民本" 暗纹，看见金纹最深处藏着陈延龄的微笑 —— 那个在辩论中咳血的清晨，他望着影子考课员走进吏部，眼中映着的不是皇权，而是千万个像王婆子这样的百姓，正用算筹金牌叩开吏治的大门。
雪水渗进金砖缝隙，将陈延龄的血渍冲向丹陛边缘。在 "民为镜" 的朱批下方，不知何时多出一行用算筹刻的小字："每分考课，都是民命在说话。" 那是林缚连夜赶来，用铸钱坊的残币刻下的，每个笔画都带着忠魂花的微光，像极了陈延龄补丁袖口永远洗不净的血痕 —— 那是用血肉刻进王朝的，永不褪色的忠魂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