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第三日,冷宫铜锁崩裂声惊醒了景成帝。他掀开帷帐,皇后腕间锁魂链己嵌进血肉,黑血沿着袖口北虏文 "血月永照" 蜿蜒,与十年前淑妃的毒斑一模一样。
"毒根攻心了。" 张清远的补丁衣袖掠过炭盆,火光照得他怀中《毒经》泛着狼首阴影,"李首座狱墙刻的字,和兽皮对上了。" 他指尖划过皇后耳后褪色胎记,那里渗出的黑血,正沿着初代皇帝验毒银纹蔓延。
景成帝捏住她残破的赤龙护甲,忽然想起十年前端阳节 —— 觉明的东珠步摇碾碎了她鬓角的雪绒花。那时他不懂,那朵来自山海关的小花,竟是李首座冒死带回的雪魄花母种。"去诏狱拓《解毒篇》," 他声音发颤,拇指着护甲缺口,"淑妃拼死护的,是百姓不受毒蛊的命。"
张清远退下时,景成帝盯着皇后枕边东珠盒。盒盖内侧的钱范纹,与景宁侯府私铸铜钱如出一辙。鬓角白发刺痛他的眼,耳边突然响起淑妃临终气音:"胭脂膏里的毒... 是引..."
赋明神抱着拓片闯入时,兽皮在砖面投出李首座的血痕:老人蜷在诏狱,指甲抠进砖面刻下 "以血引血",末尾那朵雪绒花芯,是张清远的獬豸纹。"李首座用肋骨当笔," 他的旗尖划过皇后腕间,兽皮与淑妃棺木共振,"解这毒,要他们最怕的忠良血,和未染的民心。"
锁魂链 "当啷" 崩断,黑血在砖面蚀出 "血月凋零"。景成帝望着字迹淡去,忽然想起淑妃棺木里的半朵花 —— 花瓣赤龙纹曾指向他的掌心。原来十年前,李首座就用忠良血,为这个双手染血的女人,铺了条救赎路。
"传林缚。" 他猛地转身,望向窗外磷火映出的书院剪影,"雪魄花要的三血引,忠臣血在水晶棺里冻了十年,生民血..." 他盯着赋明神腰间兽皮,喉结滚动,"在每个肯捧出真心的百姓手里。"
皇后在剧痛中抽搐,腕间渗出几滴赤红 —— 那是淑妃的血,李首座的血,甚至宇文烈的血。景成帝忽然抓住她的手,发现她指甲缝里还留着当年毒杀皇嗣的朱砂,却在兽皮光芒里,渐渐透出极淡的赤龙影。
太医院地下三层传来闷雷般的共鸣,陈延龄的《考课法》竹简与黄袍力士铠甲相撞,封尘十年的青铜门 "轰" 地裂开,磷火如活物般窜入密室,将七具悬浮的水晶棺映成幽蓝。赋明神踏过门槛时,靴底碾碎的狼首图腾发出哀鸣,棺木内侧的生辰八字在磷火中明灭,像极了当年淑妃们鬓角未及摘下的银簪。
"持旗使..." 太医院老医正扑通跪地,袖口褪成灰白的獬豸纹下,三道钱范刺青与张清远如出一辙,"李首座临刑前,用银针刺破指尖,血滴在北虏雪魄花种上,这替死花的赤龙纹..." 他指向淑妃掌心的半朵花,花瓣上流动的金纹正与兽皮共鸣,"是用他三十年太医院首座的官印血养的。"
景成帝接过花朵时,水晶棺突然发出清鸣,磷火在棺木表面投出诏狱画面:李首座蜷缩在草席上,指甲抠进砖面刻字,棉絮塞进嘴里止血,窗外飘着的《天工开物》残页恰好落在 "雪魄花需三血养" 的末尾。兽皮金纹骤然暴涨,将淑妃掌心的赤龙印记摘下,如金箔般贴在皇后腕间,那道啃噬心脉的毒根竟诡异地蜷曲停顿。
"三血是忠臣血、生民血、帝王血。" 赋明神的旗尖划过水晶棺底,凝固的血痂呈现出扭曲的指节形状 —— 正是张清远在铸钱坊被衙役打断的无名指,"李首座算准了,血月族看不起的忠良之血,偏能克他们的巫蛊。" 他忽然望向景成帝,铠甲磷火在帝王眉间投下重影,"当年淑妃拼死留下的,不是半朵花,是让毒蛊反噬的钥匙。"
景成帝盯着棺中贤妃的面容,发现她唇角的朱砂痣与皇后当年的妆样相同,喉结猛然滚动。十年前的中秋宴,这些嫔妃们争着为他试膳的场景突然涌来,而此刻她们掌心的替死花,每片花瓣都映着张清远在诏狱被拷问的脸、李修远在海运船上的伤、甚至宇文烈在边关染雪的甲。
"生民血..." 老医正颤抖着指向棺木底座,那里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是李首座托人收集的百家血,有铸钱坊老匠的、有书院门房的、还有..." 他突然哽咽,"还有个乞儿说,这血是给救他命的大人的。"
兽皮在赋明神怀中震动,金纹如锁链般串起七具棺木,淑妃掌心的花突然完全绽放,赤龙纹化作流光钻入皇后腕间。景成帝听见冷宫方向传来皇后的痛呼,却看见她腕间的毒根在流光中褪去寸许,露出底下被毒蛊掩盖十年的、属于大成嫔妃的赤龙印记。
"去告诉林缚," 景成帝捏紧替死花,花瓣上的金纹刺得指尖发疼,"雪魄花的三血引,忠臣血己在这里冻了十年,生民血..." 他望向棺木底座的百家血刻痕,声音突然沙哑,"该让天下人知道,是谁在护着他们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