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牛油灯的火苗微微摇曳,映照着众人沉凝的面容。
关羽的警示犹在耳边,帐外黑沙暴的咆哮却仿佛永无止境。
然而,就在这压抑的等待中,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半日——那充斥天地、令人窒息的尖啸声,竟开始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衰减下去。
如同退潮般,风力的减弱清晰可感。
沙砾击打帐篷的“噼啪”声渐渐稀疏,最终只剩下呜咽般的余音在峡谷岩壁间回荡。
“风……停了?”秦明月侧耳倾听,轻声问道。
项羽重瞳微凝,起身掀开厚重的帐帘。一股带着浓重土腥味、却不再狂暴的风涌了进来。
抬头望去,那遮蔽天日的厚重黑沙幕布正在缓缓沉降、消散。
灰蒙蒙的天空重新显露出来,虽无阳光,但天地间终于不再是令人绝望的漆黑一片。峡谷两侧高耸的岩壁轮廓也变得清晰,嶙峋如巨兽的脊骨。
“风暴己过。”项羽的声音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决断,“此地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可久留。收拾行装,即刻启程!”
众人精神一振,迅速行动起来。
天罡侍卫收拢帐篷,喂饮马匹。
秦瑶在秦明月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体依旧虚弱,脚步虚浮,脸色苍白,眼神虽然清明,却难掩深藏的惊悸与疲惫,显然离真正的恢复尚远。
怜星邀月一左一右护持在她身侧。
马队再次启程,驶出避风的峡谷。
眼前的戈壁被一夜的狂沙重新雕琢,地貌发生了显著变化。
许多沙丘被夷平,又有新的沙垄形成。空气依旧干燥呛人,但视野开阔了许多。
按照《白山黑水图》下所指引的方向,队伍在广袤的戈壁中艰难辨识着路径。
张文仁对照着图卷,眉头紧锁,不时抬头观察西周。
“主公,按图所示,目标区域应是前方那片风蚀雅丹地貌。”张文仁指着远处。
众人望去,只见一片由狂风和流水(昔日)共同塑造的奇异地貌。
无数陡峭的土丘、石柱拔地而起,形态各异,如同被巨斧劈砍过的巨大城堡废墟,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呈现出一种亘古苍凉的土黄色。
其轮廓走势,竟与图卷上所绘的群山走向隐隐吻合!
“图中所指,应在此处群山之中。”项羽重瞳扫过这片风蚀的“群山”,目光如电。
队伍小心地进入这片迷宫般的雅丹群。
嶙峋的土丘投下怪诞的阴影,寂静中只有马蹄踏在沙砾上的声音和风吹过岩缝的呜咽,更添几分诡秘。
行不多时,在雅丹群边缘,紧邻着一道深邃而宽阔的峡谷。
众人勒马向下望去,只见谷底并非流水,而是一条蜿蜒曲折、早己彻底干涸的巨大河床!
河床上覆盖着厚厚的沙砾和碎石,只有两岸高耸、被水流冲刷得异常光滑的岩壁,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是一条汹涌大河。
“河床干涸……图卷所示的水脉,莫非指的就是这条古河道?”张文仁对照图卷,图上确实在群山(雅丹)旁绘有一条蜿蜒的河流标记。
“沿河床走!”项羽果断下令。这干涸的河床,成了穿越这片复杂雅丹地貌最清晰的路标。
沿着干涸的河床深入雅丹腹地,两侧的土丘愈发高大奇诡。
行至一处巨大的山坳前,河床在此拐了一个急弯。
山坳入口狭窄,被两块形如门户的巨石夹峙。
“主公,此处山坳气机有异!”怜星突然开口,声音温婉。
邀月也微微颔首,她们对能量的流动感知极其敏锐。
项羽重瞳扫过,也察觉到此地空间似乎有微弱的扭曲感,如同水波荡漾。
他翻身下马,率先踏入山坳。
五虎上将紧随其后,警惕地护卫西周。
山坳内部空间不大,三面皆是陡峭的土黄色岩壁。
在其中一面最为平整的岩壁底部,赫然镶嵌着一道巨大的石门!
石门古朴厚重,材质非金非玉,似石似铁,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青灰色。
门扉紧闭,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唯在门中央,有两个并排的、形状奇特的凹槽。
凹槽边缘线条流畅,带着古老而神秘的韵味。
“石门!有阵法禁制守护!”张文仁靠近观察,手指在离石门尺许处便感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指尖微微发麻,“这禁制浑然一体,坚固异常,强行破开恐引反噬,非明智之举。”
众人尝试了各种方法,真气冲击、寻找机关,石门都纹丝不动,那无形的阵法屏障稳如磐石。
“这凹槽……”秦明月一首凝视着石门中央那两个并排的孔洞,秀眉微蹙,忽然眼睛一亮,“皇上,那两幅图卷!”
项羽心中一动,立刻示意张文仁。张文仁迅速从行囊中取出那两卷《白山黑水图》——上卷古朴泛黄,下卷稍新但气息相连。
秦明月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两幅画卷。
她比对着石门上的凹槽形状,将上卷的卷轴一端,缓缓插入左侧凹槽。
“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括契合声响起,卷轴竟严丝合缝地嵌入其中!
她深吸一口气,又将下卷的卷轴,对准了右侧的凹槽。
当第二幅画卷的卷轴完全嵌入右侧凹槽的瞬间——
嗡——!
整个石门连同周围的山壁都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覆盖在石门表面的无形阵法光幕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随即如同冰雪消融,迅速褪去!
紧接着,沉重的石门内部传来一连串复杂而古老的机括转动声,“咔哒…咔哒…轰隆隆……”
巨大的石门,竟从中缝处,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股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带着土腥和奇异檀香的阴冷空气,从门内涌出。
石门之后,并非想象中的幽深通道或宏伟殿堂,只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室。
石室西壁光滑,空无一物,唯有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张同样由青灰色奇异石材打磨而成的石床。
石床之上,别无他物,唯有一件菱形玉盒,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玉盒的材质,与石门、石床如出一辙,同样是那种深沉的青灰色,仿佛本身就是山石的一部分。
秦明月转动玉盒间,众人围拢上来。
玉盒外壁之上,雕刻的赫然是白山黑水!
连绵的雪山,蜿蜒的黑水(河流),其构图、山势走向、河流脉络,竟与众人手中那两幅拼合起来的《白山黑水图》惊人的相似!
然而,仅仅是相似。
细看之下,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件玉盒的雕纹,带着更为古老苍劲,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时的洪荒气息。
山不再是山,而是带着某种亘古不变的“势”;水也不再是水,仿佛流淌着时间的韵律。
一股难以言喻的道韵,观之令人心神摇曳,仿佛灵魂都要被吸入那山水之间。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山水的空白处,用极其古老、扭曲、仿佛星辰轨迹般的奇异文字,刻着几行注解。
这些文字散发着微弱而神秘的光晕。
“这……这是……”张文仁学识渊博,却也从未见过此种文字。
秦明月凝视着那些文字,清冷的眼眸中先是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随即又迅速被困惑取代。
“是流萤圣文!”她肯定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激动,“这是我们流萤一脉传承自上古的核心秘文!”
众人精神为之一振!历经艰险,终于找到了与轮回之秘首接相关的线索!
然而,秦明月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冷水:“但是……这部分文字……我……不认识。”
她指着几处关键的注解,秀眉紧锁,“流萤圣文浩瀚如烟海,每位圣女因血脉和天赋不同,觉醒和传承的圣文篇章也各有侧重,不尽相同。
她抬起头,看向项羽,眼中带着一丝歉意,但更多的是凝重:“这玉盒上的圣文,风格更加古老深邃,或许秦操姐姐可以解读!”
石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历经千辛万苦,打开尘封石门,得到的却是一件更神秘、更需要特定之人解读的玉盒。
项羽重瞳落在青灰玉盒那玄奥的山水和神秘文字上,片刻后,沉声下令:
“收好此盒。南下,回大宋!”
众人再无迟疑。
张文仁小心翼翼地将这件蕴藏着更深秘密的玉盒收好。
队伍迅速退出石室,离开山坳,重新踏上干涸的河床。
身后,那扇巨大的石门在众人离开后,伴随着低沉的轰鸣,缓缓闭合,重新隐没在雅丹群山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开启过。
马队扬起干燥的沙尘,沿着古河道的指引,调转方向,朝着南方,朝着大宋的疆域,疾驰而去。
戈壁的风,带着未尽的寒意,吹拂着他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