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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张仲熊再次找来。
张仲熊的哭诉像一阵阴风刮过房间，将最后一丝暖意也带走了。
他死死抓着项羽（此刻己是赵构）的胳膊，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涕泪横流，语无伦次：“九哥！完了完了！那东西…那东西跟来了！我看到它进了韩家！它肯定知道我看见了…下一个就是我！我不敢回家！九哥，让我待在这儿吧！求你了！”
项羽——或者说，此刻披着“康王赵构”这层身份的西楚霸王——眉头锁得更紧。
张仲熊的惊恐是真实的，带着活人被邪祟盯上的那种绝望寒意。
他强行压下这具身体残留的宿醉不适和一丝莫名的烦躁，沉声道：“慌什么！这里是康王府，大内禁军拱卫之地，岂是邪祟能轻易撒野的？”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定海神针，让张仲熊混乱的思绪稍稍一滞。
张仲熊抽噎着，稍微松了点手劲，但眼中的恐惧丝毫未减。
“仲熊，你且在此等候。”项羽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同时大步走向门外，对着廊下值守的亲卫沉声下令：“来人！传本王令，府内各处加强戒备，尤其本王寝殿周围，增派三倍人手！弓弩上弦，火把通明！但有异动，格杀勿论！再去调一队甲士，守住殿门！”
“遵命！”亲卫统领凛然应诺，立刻转身，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碰撞的铿锵声迅速远去。
很快，殿外响起了更多脚步声和低声的口令传递，火光摇曳，将殿外的回廊映照得如同白昼。
数十名精锐侍卫被调集过来，刀出鞘，弓在手，神情凝重地将寝殿围了个水泄不通，紧张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
看到这森严的守卫，张仲熊总算喘过一口气，瘫坐在一张椅子上，但身体仍在微微发抖，眼神不时惊恐地瞟向门窗。
项羽则回到内室，坐在桌案前。他需要梳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身份和局面。
“赵构…康王…九皇子…”他着腰间一块温润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清晰的“构”字，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碎片如涓涓细流，逐渐清晰起来。
汴梁的繁华、皇子的尊荣、以及那份与生俱来的、对那个至高位置的微妙距离感…这一切都无比真实。
“等等…临安城…中原皇帝…佛印…琴操…”
项羽（赵构）的指尖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些名字…这些场景…如此熟悉！
那是他在上一个试炼世界——那个充斥着无厘头高手和离奇案件的“大内密探零零发”世界——所经历的身份！
在那个世界里，他同样是赵构，不同的是，己经成为皇帝！
临安城是他的都城，佛印是那个世界的国师，而琴操则加入了自己的大内密探。
“巧合？还是…”项羽眼神锐利如刀。
一次是偶然，两次以同样的身份出现在不同的“世界”…这可能绝非巧合！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与“赵构”这个身份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无论时空如何变幻，他仿佛注定要扮演这个角色。
“时间…水浒…”结合张仲熊之前提到的汴梁风物，以及记忆中朝堂上隐约听闻的“山东盗匪”、“梁山草寇”等零星信息，项羽迅速锁定了当前的时间节点。
这应该是北宋末年，宋江等一百零八魔星聚义梁山泊的前后！一个王朝腐朽、妖魔乱舞的时代！
一股强烈的宿命感涌上心头，但随即被更深的警惕取代。
这个世界的危险，恐怕远超上一个试炼场。
那诡异的纸人，便是明证！
就在这时，他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探手入怀。
指尖果然触碰到一个微凉的、略显硬质的卷轴！
他将其取出，在跳动的烛光下缓缓展开。
画轴古朴，材质非绢非纸，入手微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质感。
上面是一幅看似寻常的山水画：一座苍莽的山峦占据了大半画面，山势雄浑，林木蓊郁，笔法粗犷有力，带着一种原始的苍凉感。
左下方，是一片开阔的水域，平静无波，不知是河还是湖。
整幅画色彩单调，只有深浅不一的墨色，勾勒出山水的轮廓。
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粗陋，看不出任何特异之处，更没有任何文字标识。
项羽凝神细观，试图从每一笔每一墨中寻找端倪。
在这纸人横行的诡异之夜，它又扮演着什么角色？是护身符，是钥匙，还是…另一个陷阱？
他反复端详，手指无意识地拂过画中的山脊和水面，却依旧一无所获。
那山水寂然，仿佛只是死物。
时间在紧张与等待中流逝。
殿外侍卫林立，火把噼啪作响，偶尔传来甲叶摩擦的低沉声响，构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张仲熊蜷在椅子里，精神高度紧张后带来的疲惫让他眼皮开始打架，但每一次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跳起来。
殿内的烛火无声地燃烧，光影在墙壁上跳动。
窗外的天色，终于彻底沉入浓墨般的黑暗。
没有星光，连月亮也仿佛被这诡异的氛围吞噬了。
整个王府，乃至整个汴梁城，都陷入一种死寂的黑暗之中，只有康王寝殿周围这一圈火光，如同黑暗海洋中一座孤岛。
就在这极致的寂静里，一种极其细微、却足以让人头皮炸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殿外传来。
嚓…嚓…嚓…
像是有人在用干燥、粗糙的草纸，反复地、缓慢地摩擦着地面。
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滞涩感，穿透了殿门和窗户，首接钻进人的耳膜深处。
张仲熊猛地惊醒，瞬间睡意全无，一张脸惨白如纸，惊恐地望向项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项羽眼神骤然一寒，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无声地站起，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投向紧闭的殿门。
嚓…嚓…嚓…
那声音近了！
就在殿门外的回廊上！
不止一处！
仿佛有好几个东西，正拖着草纸做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缓缓移动！
“什么人？！”殿门外，侍卫统领厉声暴喝，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怒。“站住！再靠近格杀勿论！”
回答他的，是更加急促、密集的“嚓嚓”声！
“有古怪！放箭！”统领当机立断。
“嗖！嗖！嗖！”弓弦震动，利箭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紧接着是刀剑出鞘的刺耳金属摩擦声！
“啊——！”
“什么鬼东西？！”
“砍不动！”
“拦住它！啊——！”
“小心后面！”
殿外瞬间爆发出激烈的打斗声、侍卫的怒吼声、惊叫声、以及利刃斩在某种奇特物体上发出的沉闷“噗噗”声！
火光剧烈摇曳，将混乱搏斗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门窗之上！
然而，这混乱的喧嚣仅仅持续了不到十息！
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扼住了喉咙，所有的声音——喊杀声、兵刃交击声、惨叫声——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
绝对的、死一般的寂静！
连之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嚓嚓”声也消失了。
仿佛殿外那数十名精锐甲士，连同他们手中的刀枪剑戟，都在一瞬间被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彻底吞噬了。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呼吸…只有殿内烛火燃烧时极其微弱的“噼啪”声，以及张仲熊牙齿疯狂打颤的“咯咯”声。
那寂静是如此沉重，如此粘稠，仿佛能压垮人的神经。
项羽站在原地，如同渊渟岳峙，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紧闭的、仿佛隔绝了生与死的殿门，右手己经悄然按在了腰间佩剑的剑柄之上。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在这片死寂中如同擂鼓。
殿门之外，那片被火把光芒短暂照亮、如今又重新被黑暗吞噬的回廊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数十名精锐侍卫，是生是死？
那索命的“嚓嚓”声，是暂时退去，还是…正无声无息地贴在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