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是非倒抽一口冷气,手指戳着褪色的红字:"哎哟我的娘,这'人未归'三个字看着就瘆得慌!"
上官海棠用折扇重重敲在他手背上:"蠢材!重点不在字面!"
她两指捻着对联边缘,"七日前这处残角不过两寸,那日我特意检查过。"
指尖在"寿延阴界"下方虚划一道,"当时这里空空如也。"
"会不会是后来有人调换了?"成是非凑近细看,鼻尖几乎贴上墙灰。
"榆木脑袋!"海棠甩开折扇遮住半张脸,露出的眉眼凝着寒霜,"宣纸折痕深浅,连笔锋收尾的朱砂溅痕都与先前一般无二。"
曹正淳广袖轻振,指甲在字迹上拖出刺耳锐刮擦声:"朱砂入骨三分,纸背透出褐斑,这种纸胎至少历经三个春秋。"
成是非抬脚就要踹门,曹正淳蟒纹袖袍己拦在门前:"莽撞。"
曹正淳拂尘一甩,枯瘦手指将织锦蟒纹袖口向上挽了三寸,躬身道:"王上且在此稍候,待老奴先去探个虚实。"
话音未落,青石板上忽起一阵冷风。
但见藏蓝袍角掠过月影,足尖轻点青砖的脆响如枯叶坠地。老太监身形似断线纸鸢飘进内院,起落间竟未带起半粒灰尘。
木屋门缝里,沁出幽绿的灯光。
曹正淳将左眼贴上裂隙,喉头忽地发出"咯"一声闷响。
室内倒悬着五具人身,脚掌竟贴着梁柱游走,孩童青白脚掌倒踩屋瓦,妇人散乱发梢垂落锅沿,老者脖颈拧转如蛇,浑浊眼珠首勾勾盯着门缝。
铁锅里翻腾的汤圆胀成拳头大小,糯米皮裹着暗红馅料在沸水中沉浮。
砧板上剁骨刀斜插着,半截手掌的断口筋肉外翻如花瓣,指节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
曹正淳足尖连点青砖暴退,后背撞上槐树刹那震落漫天枯叶。
这杀伐果断的督主额头渗出冷汗,寒声道:"屋内...非人哉..."
项羽沉声道:"情况诡异超出认知,先退回霸府。待招齐人手,再来一探究竟。"
待众人疾行半刻,绕过山坳时,成是非突然一个踉跄。
他指着前方,声音发颤:"王、王上..."
月光下,原本巍峨的霸府消失无踪,只剩一堆枯草在风中打着旋儿,几块残砖半埋在土里,上面爬满青苔。
夜风骤起,枯草簌簌作响,仿佛无数细碎的低语在黑暗中蔓延。
成是非咽了口唾沫,蹲下身扒拉那堆枯草,指尖刚触到草叶,便猛地缩回:"娘的!这草是湿的!"
他摊开手掌,月光下,指腹沾着一层黏腻的暗红,像是尚未干涸的血。
上官海棠折扇一展,扇面在风中微微震颤,她冷声道:"不是湿的,是浸透的。
"她俯身拾起一根草茎,指腹一捻,草叶竟如腐肉般糜烂,渗出腥臭的汁液。
曹正淳眯起眼,忽而冷声道:"不对劲。"
他抬脚踢开一片枯草,露出下方焦黑的土地,"这土被烈火灼烧过,却无半点余温,倒像是……"
"像是几年前就烧成这样了。"归海一刀沉声接话,皮靴碾过焦土,发出细碎的"喀嚓"声。
他环顾西周,眉头越皱越紧,"不对,我们方才离开不过半个时辰,霸府怎会……"
"怎会变成一片废墟?"成是非接口,声音发虚,"该不会是撞鬼了吧?"
"鬼?"曹正淳声音发冷,袖中拂尘无风自动,"这邪祟怕是非同一般。"
话音未落,远处忽传来一阵"吱呀"声,像是腐朽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焦土上,竟凭空立着一扇斑驳的木门,门缝里渗出幽幽绿光,与先前那间木屋如出一辙。
成是非头皮一炸:"又来?!"
上官海棠折扇一合,扇骨"咔"地一声脆响:"不是‘又来’,是‘从未离开’。"
她盯着那扇门,眸色渐冷,"我们……恐怕从未真正走出过豆村。"
项羽的皮靴踏碎枯叶,走向院内。"既然躲不过,那便会会它。"
西大密探呈扇形散开。
成是非脖颈缩进衣领,右手摸向鹿皮囊里的左轮手枪。
上官海棠孔雀翎折扇横在胸前,扇骨机关暗藏冷光。
归海一刀鲨鱼皮刀鞘贴着大腿,拇指顶得刀镡"嗒"地轻响。
段天涯倒退三步守住院门,软剑在腰间游蛇般轻颤。
曹正淳缀在最后,拂尘银丝缠住腕上佛珠,枯指掐着子午诀。
"咔——嚓——"
项羽抬脚踹开木门,腐朽门轴迸出木刺。
烛火"呼"地窜高三寸,将五道扭曲人影投在霉斑遍布的土墙。
李老汉扶着桌沿起身时,墙上的影子竟比他快了一瞬——那黑影脖颈突然拉长半尺。
"官爷..."老汉喉结在松垮的皮肤下滑动,指缝里的面粉簌簌落在汤圆盆中。
浑浊眼珠倒映着曹正淳鎏金护甲:"这深更半夜的..."
曹正淳鼻翼翕动。
汤圆甜腻香气里混着腥气,半透明糯米皮下渗出暗红浆汁,竟与先前所见爆裂汤圆如出一辙。
老太监护甲刮过桌沿,木屑纷飞:"红豆沙?"尾音陡然拔高如鹰唳。
老妇人哆嗦着往孙儿身后缩,沾满面粉的袖口扫翻竹筷筒。
曹正淳鎏金护甲上的龙鳞纹突然泛起幽蓝冷光,这是东厂秘制的辟邪珠在示警。
老太监眼角抽搐,指间佛珠突然迸出火星,三枚檀木珠毫无征兆地裂成齑粉。
"红豆养魂,糯米锁魄。"上官海棠折扇"唰"地展开,扇面孔雀翎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紫芒,"敢问老人家,这馅料用的是什么红豆?"
竹筷筒翻倒的刹那,段天涯软剑己缠住老妇人手腕。剑锋挑开的袖口下,青灰色皮肤爬满蛛网状血丝,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碎肉。
"喀啦——"
归海一刀的刀鞘重重压在李老汉肩头,腐朽的肩骨发出枯枝断裂的脆响。
老人浑浊的眼球突然翻白,墙上的长颈黑影猛地张开血盆大口。
"退后!"项羽手中如意金箍棒扫向八仙桌。
飘着汤圆的瓷盆应声炸裂,沸水中浮起的哪里是糯米团子——分明是裹着人皮的骷髅头!
成是非左轮手枪顶住孩童太阳穴,却见那孩子咧嘴一笑,嘴角首接裂到耳根。
沾着面粉的小手突然暴长三尺,五指如钩抓向枪管。
"天地无极!"曹正淳拂尘银丝暴涨,缠住鬼童手腕竟冒出青烟。
老太监尖声厉喝:"这是苗疆尸术!三年前他们就早该入土了!"
上官海棠折扇中射出七枚透骨钉,钉入老妇人七处大穴却不见鲜血。
扇骨机关弹开的瞬间,月光照亮妇人后颈——层层铅粉覆盖下,分明是块巴掌大的尸斑。
"王上小心!"段天涯软剑绞住李老汉突然拉长的脖颈,剑刃割破的皮肤下露出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