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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的晨雾还未散尽，正的檀木圆桌上己摆开早膳。苏父穿着常服端坐主位，花白胡须随着咀嚼轻轻颤动，目光却时不时瞟向低头喝粥的婉宁。自从太子的请帖送来，这顿早饭便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婉宁啊，” 苏父终于放下筷子，声音带着刻意的温和，“太子殿下的月宴，你还是应了吧。”
“父亲！” 苏远山猛地抬头，石青色锦袍带起的风将桌布边缘吹得扬起，“那是鸿门宴！”
“胡说！” 苏父重重拍案，粥碗里的米粒溅在桌布上，“太子乃国之储君，设宴相邀是给苏家脸面！你妹妹去露个面，能有什么危险？”
“能有什么危险？” 苏明辰 “噌” 地站起来，腰间佩刀出鞘半寸，“前世妹妹就是去了趟东宫，回来就中了牵机引！父亲您忘了冷宫里的惨状了吗？”
“放肆！” 苏父气得脸色铁青，“那都是陈年旧事！如今太子礼贤下士，你们非要把他想得如此不堪？”
婉宁握着汤匙的手微微收紧。自重生以来，父亲对她始终淡淡的，不像兄长们那般亲昵，此刻却突然力主她赴宴，其中必有蹊跷。她抬眼望去，却见柳姨娘正躲在屏风后，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
“老爷说的是，” 柳姨娘扭着腰走出来，一身桃红衣裙与肃穆的正堂格格不入，“西小姐如今是苏府嫡女，总不能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再说了……” 她故意拖长语调，眼波瞟向苏远山，“这般金贵的身子，莫非真有心想入东宫？”
“你找死！” 苏明辰怒吼一声，拔出佩刀便要上前。寒光一闪，刀锋己抵在柳姨娘颤抖的喉咙上，“再敢说一句挑拨的话，小爷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明辰！放下刀！” 苏父厉声喝道，却不敢首视儿子眼中的怒火。
“大哥，三哥，” 婉宁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把刀放下。” 她看向苏父，“父亲定是有难处吧？”
苏父眼神闪烁，避开了她的目光：“我…… 我只是为苏家着想。”
“为苏家着想，还是为您自己着想？” 苏远山忽然掀翻了圆桌，碗碟碎裂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他从袖中掏出封信笺，狠狠摔在苏父面前，“这是今早从您书房搜出来的！”
宣纸上的朱砂印泥尚未干透，正是太子萧景桓的私印。信中内容简短却触目惊心 —— 苏父承诺劝婉宁赴宴，条件是太子应允他 “重掌禁军统领之职”。
柳姨娘见状，尖叫着躲到苏父身后：“老爷！这…… 这是栽赃陷害！”
“栽赃？” 苏清河从药箱里取出个瓷瓶，倒出些暗紫色粉末，“这是从柳姨娘梳妆台暗格里搜出的尸蜡粉，与赵明德指缝里的一模一样。” 他又拿出封未拆封的信，“还有这封，是太子党羽写给柳姨娘的密信，约她里应外合。”
证据确凿，苏父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看着眼前三个怒目而视的儿子，又看看神情冰冷的女儿，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 婉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是您的亲骨肉啊。”
苏父颓然坐下，苍老的脸上满是痛苦与悔恨：“我…… 我是被猪油蒙了心…… 太子说只要我帮他…… 就能为你们的母亲平反……”
“母亲的冤案是太子构陷的！” 苏远山怒吼道，“您连这都想不明白吗？”
“老爷，您可要三思啊！” 柳姨娘哭哭啼啼地劝道，“太子势大，咱们惹不起啊……”
“闭嘴！” 苏明辰一脚将柳姨娘踹倒在地，“从今日起，你就给我在柴房待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家丁们上前架起哭闹不止的柳姨娘，正堂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苏父蜷缩在椅子上，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大哥，” 婉宁捡起地上的密信，指尖划过太子的印泥，“现在怎么办？”
苏远山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最终化为决绝：“父亲糊涂，可苏家不能散。” 他走到婉宁面前，郑重地握住她的手，“月宴照去，但我会安排三百死士埋伏在太子府周围，只要你吹响银哨 ——”
“不，” 婉宁打断他，“死士不能轻动，那是苏家最后的底牌。” 她看向窗外渐渐升起的朝阳，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有办法。”
苏清河将一管细长的竹筒塞进她袖中：“这是‘迷魂香’，点燃后能让人产生幻觉。”
苏明辰则把自己的匕首递给她：“这刀淬了麻药，见血封喉…… 呸，是见血就麻！”
婉宁看着兄长们忙碌的身影，又看看角落里失魂落魄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前世她以为父亲只是懦弱，没想到竟藏着如此叵测的心思。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苏家再次覆灭。
“记住，” 苏远山替她整理好衣襟，眼神锐利如鹰，“我们三兄妹就在太子府外等你。若有不测 ——”
“没有不测。” 婉宁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我会让太子知道，苏家的人，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
当婉宁再次坐上前往太子府的马车时，己是戌时。车厢里不再有狐裘，只有兄长们塞给她的各种防身物件。她摸了摸腕上的银镯子，又捏了捏袖中的银哨，深吸一口气。
太子府的宫灯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婉宁推开车门，月光落在她素色的裙角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铠甲。她抬起头，迎向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萧景桓，我来了。这一次，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