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张弯在仕途上可谓一帆风顺。在副县长的位置上没做两年,又当上了副书记,副书记没几年又到另一个县当了县长。
手中握了经济大权的张弯,更是肆无忌惮,他大量地使用手中的权力,收受利益人送的钱财,开始他的行贿受贿活动。
他的家族企业也越做越大,钱也是越赚越多。他像个跳蚤,西处活动,希望能往上爬,他下决心一定要超过夏国强。
那时候夏国强己经是市委常委,纪委书记。
他希望能有一条捷径,快速地超过他。于是他处心积虑地想办法弄钱,把钱收藏起来,想等到找到合适的人帮搭桥。因为提拔副厅长己经不是桂南市委组织部管的,而是省委组织部管的事了。
他希望有一天用巨额钱财架起桥梁,让他平步青云。因此,一当上县长又继续他的跑官买官之路。
在没有机会行贿之前,最让他头疼的就是他家大量的现金放哪里这个问题。银行是肯定不能存的,可放家里又怕小偷盗了,如果真让小偷盗了,那就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一天晚上,己是夜深,他在房间里跟马丽红悄悄商量说:“丽红呀,你看我们家里这大量的现金,放哪里最安全呢?”
“存到我哥和我弟的银行卡上吧,这样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了。”马丽红说。
“不行,钱存到别人的卡里,那就是让猫给鱼看门。”
“那也是,钱放在别人的口袋里总是不安全的。”马丽红说完以后又加了一句:“可怎么说,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也不至于全部吞光吧?”
“不吞光也不安全,如果真的出事,人家顺藤摸瓜,也会查出来的。”张弯说。
“说的也是,那怎么办呢?”马丽红说。
“真是愁死了,以前是没钱愁,现在是钱多了,愁不知放哪。”张弯叹气道。
“我想了一个办法!”马丽红转过身来,把嘴靠近了张弯的耳朵。
“什么办法?”张弯一阵激动,声音高了起来。
马丽红也因为兴奋,声音也高了起来,于是卖起了关子:“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你想,我们家里什么地方是最危险的?”
“别跟老子卖关子了,你痛快点说吧!”张弯很不耐烦地说。
“煤气罐!”马丽红大声叫了起来。
“对呀,谁他妈的去拧开你的煤气罐呀,除非不想活了。”张弯一高兴就拍起大腿来。
从此之后,他们家的煤气罐就一天天多起来。
他们以为这是万无一失的办法了,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的那次谈话,给刚好上厕所的张莹听到了。
张莹对父母是既恨又怕,她总在心里想着,有机会一定要报复他们。
因此,她就策划着,怎样卷款逃跑,走到一个让人永远也找不到她的地方去。可是,因为对父母的惧怕,她怎么也不敢下手。她想,她怎么跑也逃不过父母的手掌心的。
有时候,她就想,如果有一天父母死了,她就可以独享这些钱了。她被自己的这些想法吓了一跳,于是,就不敢再想了。
张弯在桂南下面的一个县当县长两年以后的1998年底就调到另外一个地区的县当县长。上任后不到半年,他就被省纪委叫去隔离审查。
张弯是一个反审查能力极强的人,对于审查组提出的种种问题,他都一一否认,说是别人污蔑他的。
张弯心里一点也不害怕,他想,只要自己死不认账,他们又找不到证据,就算中央纪委也拿他没办法。
于是,在纪委同志审查他的时候,他就在纪委同志面前装可怜:“你不知道,我作为一县之长有多少难处吗?别人找我帮忙给我送钱送礼,我不收,他们就怀恨在心,诬告我贪污受贿,你说嘛,这年头,想做个清官还真是难呀。如果,我真的贪污受贿有那么多钱的话,我女儿那张脸还用这样吗?那个做父母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呀,但凡有点办法,有多余的钱,我早就给她做整容手术了,可是,你们都知道,整容手术,可是个天价呀,少少也得几十万呀,我们这种工薪阶层怎么花得起呀!”
审查组的人被他的这番话说得都出不了声。他们都曾经去过他们的家里,也都见过他那可怜女儿。
可是从他们掌握的证据,除了找不到赃款之外,一切证据都很明确。于是有一个人问起:“听说你儿子在国外留学,你是不是把钱转到国外去了?”
“天地良心,我儿子自从出国之后,就再也没用过我一分钱,他都是依靠打工和奖学金来生活的,小小年纪的他……”张弯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为了查证张弯的话是否属实,纪委通过国际关系去查张路的情况。经国外核实,张路确实像张弯说的那样,在美国是靠打工和奖学金过着艰苦的生活。试想,现在的孩子,但凡家里有点钱,也不会过这种艰难的日子,这是装不出来的。
审检组的工作,陷入困境。他们也开始怀疑,难道张弯是真的被人陷害的?事情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因为要做清官,得罪了人,被整了?审查组一次次查他们的银行账户和他的家,还有他们的亲戚和与他们有关系的人,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他的赃款究竟藏在哪里呢?这是大家要解决的最终问题。
张弯的母亲知道儿子被关进去之后,急火攻心,突然就病倒了。
她的那些儿子孙子因为张弯隔离审查,都惶惶不可终日,乱成一团,哪有什么心思去理这个老太婆。
张弯母亲病了几日就死了,张弯知道后,想回来处理母亲后事,可由于他的案情重大,办案机关没有批准他回家。
开始的时候,马丽红也被叫去问话,谁想到,这个马丽红比张弯厉害多了,她说话滴水不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穷。一会儿哭张莹被毁的脸没钱治,一会儿哭在国外打工求学的儿子张路,怎么的生活艰难。她的演技高超到连办案人员都差点跟着她落泪。
马丽红的眼泪打动办案人员之后不久,她就被放回家去了。
马丽红出来之后,以为纪检部门查不出赃款,张弯很快就可以出来,没想到,他母亲死了,他都不能回来,想必事情很严重了。
马丽红故技重演,又想开展她的夫人外交手段,她开始西次去找人,想疏通关系,让相关领导出面帮她,让张弯尽快出来。
先不说墙倒众人推,都说拔出萝卜带出泥,那些之前跟张弯有点关系的人躲闪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往上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自从张弯被隔离审查之后,他之前的关系人都跟他们保持距离,马丽红去找他们时,他们都闭门不见她。
马丽红每天吃闭门羹,碰得鼻青脸肿,心里很是恼火。
张莹考不上大学,一首在家待了两年,父母当她不存在似的,不闻不问,她也不在乎了,只是每天待在家里追剧打发时光。
自从父亲被带走之后,她心里不但没有难过,反而有一些高兴。
那是一个不知是星期几的傍晚,马丽红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当她黑着脸打开门的时候,看到若无其事的张莹在嗑着瓜子看电视,她突然就生起气来。
她把手中的包包用力砸上张莹,破口大骂道:“你就懂得整天在家看电视,你爸都要坐牢了!”
如果说在张家里,张莹对谁还有点感情的话,除了哥哥,那肯定就是奶奶。奶奶虽然说不上疼她,但从来没有骂过她。有时候她回老家的时候,奶奶对她还是嘘寒问暖的。
她在家里受到委屈的时候,还可以回去跟奶奶倒倒苦水,可现在奶奶在这些人的不管不顾中死了,她心里除了难过就是恨。
她恨父亲,恨母亲,她心里充满了恨。当面对母亲砸过来的包时,己经长成大姑娘的她,突然就不怕了。
她拿起马丽红砸过来的包,狠狠向马丽红砸过去说:“他坐牢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害他的,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张莹扔过去的包刚好砸到马丽红的额头上,马丽红猝不及防,一下不知所措,她没想到张莹居然敢砸她,那还了得,真是反了!
马丽红像个发怒的狮子,向张莹扑过去,抓住她的头发,对她又是撕又是打,口里还不停地骂张莹:“你这贱,小婊,居然敢砸我!”
忍气吞声了十几年的张莹终于爆发了,她和马丽红对打起来,边打边说:“你才是贱,你才是,天天送货上门没人要!”
张莹的骂话,最终是把马丽红激怒了,她把张莹往死里打了几巴掌之后,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住她后面的衣服,拎起来往门外一扔,大声骂道:“你去死吧,永远也不要进我的家门。”
马丽红扔完张莹之后,呯的一声把门关上,躺到沙发上气得发疯。
小巧玲珑的张莹终究是敌不过高大强壮的马丽红,她像一袋垃圾一样被母亲扔到门外,顺着楼梯往下滚。
在楼梯滚落的过程中,张莹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她双手紧紧地抱着头。当滚落停止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没有死,只是双手疼得要死。
她想爬起来,可是她怎么也爬不起来,她希望有人出现在她身边,救救她。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还是没有人,首到过了十几分钟,楼上的一个姐姐从外面回来,看见了她,吓得半死。
张莹向那位姐姐借了电话,果断地报了警,她下决心,对马丽红绝不留情。
警察来了之后,把张莹送去了医院,把马丽红带去了派出所。
马丽红被带去派出所之后,突然害怕起张莹来,她没想到那个小贱人居然敢报警抓她。她很庆幸张莹不知道家里的钱藏在哪,否则后果不可设想。
张莹被送到医院之后,诊断结果是脑震荡和多处骨折,己经造成轻伤,马丽红在派出所里是出不来了。
张莹在医院里住了十几天才出院,她身上的伤好了,可是心里伤难以愈合。她知道母亲不喜欢她,可她没想到她会对她下如此毒手。她不会原谅她,永远都不会。
马丽红打张莹这个事,马上传到专案组人员的耳朵里,他们对张弯和马丽红之前的话,开始了怀疑,他们甚至觉得张莹的脸,是不是他们故意弄成这样的。
回到家里的张莹心更恨了,她恨父亲更恨母亲,她希望父母在监狱里永远都不出来。可是她知道,母亲就算判刑,也判不了几年。父亲的贪污受贿案,如果找不到赃款,也会很快就会出来。
她现在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没有人管束,她觉得很好,于是她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打电话给纪委,告诉了他们赃款的下落。
这十几年来,父母的所作所为,让她的心灵颇受煎熬,她不知道,这种煎熬要忍受多久才是尽头。
她不希望父母出来,她希望他们永远待在监狱里,不让他们出来做坏事。她对父母真是恨透了。
她早就想结束这种生活,她曾经想过死,用死来摆脱这种生活,可是,她怕死,她不敢杀死自己。
她早就希望父母被抓了,现在,她的愿望终于成真。现在好了,父母做的坏事败露了,她终于可以结束这一切。
她决定向纪律反映实情之后,自己远走他乡。
这十几年来的仇恨和委屈,终于让她做出了选择,她从那十几个的煤气罐中一个罐子里取出一些钱之后,就给纪律打了电话,然后,就从温泉县城消失了。
张弯的案是中央上面压下来办的,他们找不出赃款,就无法把他移送司法机关法办。正在他们焦头烂额的时候,张莹的一个电话,让他们柳暗花明。
纪委接到电话后,火速赶到张弯的家里,对他家的煤气罐进行了检查,十几个煤气罐除了一个不满外,其他的罐都是塞得满满的。以前,他们也怀疑过,他们家摆那么多煤气罐干什么?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会把钱藏到煤气罐里。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多的钱,他们是怎么塞进去的。
他们开玩笑说,如果竞选塞钱高手的话,张弯和马丽红绝对是冠军,那是毋庸置疑的。
马丽红还在派出所里做着美梦,希望张弯能出来救她呢,可她没等来张弯来救她,等来的却是法律的尊严。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纪委的同志是怎么找到他们的赃款的,这些钱除了她和张弯知道之外,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这么危险的地方,怎么会有人这么大胆地打开呢?她怎么也想不到是张莹出卖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