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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警官的话，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将陈念精心构筑了二十年的复仇堡垒，连同他那颗早己冰封扭曲的心，一层层剥开，暴露出里面赤裸裸的、被仇恨彻底蛀空的真相。他以为复仇成功带来的会是解脱，是告慰，是黑暗尽头的光。然而，当刘警官将冰冷的证据链摊开在他面前，当张浩哲临死前那充满怨气的控诉在耳边响起时，那短暂的、病态的满足感瞬间被一种更大、更彻底的虚无和黑洞所吞噬。
父母惨死的画面，寄人篱下的屈辱，校园欺凌的伤痕，二十年如一日在仇恨中淬炼自己的每一个日夜，精心编织陷阱时冷静到可怕的算计……还有张浩哲临死前那如同死猪般倒下的肥胖身躯……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咆哮！他赢了！他亲手将仇人送进了地狱！他拿到了那沾满血腥的两百万！可是……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支撑他活下来的唯一支柱——复仇——轰然倒塌。留下的，只有一片被战火彻底焚毁的、寸草不生的荒原。他杀死了仇人，也杀死了那个名为“陈念”的自己。这具光鲜的“李大飞”的躯壳下，空无一物，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比死亡更深的疲惫。他感觉不到悲伤，感觉不到恐惧，甚至感觉不到恨。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的、令人绝望的空洞。
面对刘警官洞悉一切的目光，面对那无可辩驳的证据链，陈念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那表情里没有惊慌，没有愤怒，没有认罪伏法的打算，反而像是……一种终于卸下所有重负的、扭曲的轻松？一丝近乎癫狂的、抵达终点的笑意，在他冰冷的嘴角缓缓漾开。
“真相？心？”陈念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飘忽感，像是在梦呓，“刘警官……你看这墓园……像不像一座巨大的牢笼？我们都是里面的囚徒……生下来就是……”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而遥远，仿佛穿透了云层，看到了某种遥不可及的东西。他张开双臂，如同要拥抱整个天空，又像是要挣脱无形的枷锁。那身昂贵的黑色大衣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自由……”他喃喃着，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近乎狂喜的决绝，响彻整个寂静的墓园：
“我终于——自由了——！！！”
话音未落！在刘警官瞳孔骤然收缩、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陈念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像一只挣脱了所有牵绊的黑色大鸟，决绝地、义无反顾地扑向父母墓碑后方那道陡峭的、布满嶙峋山石的悬崖！
“陈念！不要——！”刘警官的嘶吼声被呼啸的风声瞬间吞没。
那道黑色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凄厉的弧线，然后，消失在陡峭悬崖的边缘。
只有那一声充满了解脱意味的“自由！”的呐喊，还在空旷的墓园上空，久久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怆与荒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