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博物馆之行后的几天，沈灼华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
她不再追问那些关于现代社会的常识性问题，而是花更多的时间在书房里，一页一页地翻阅那些陆景行给她准备的史书。她看得极慢，极认真，仿佛要在那些冰冷的铅字里，寻找自己曾经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陆景行没有打扰她，他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消化和接受。那个盛大的、属于她的时代，己经彻底沦为故纸堆中的一梦。
这天下午，助理Peter敲门走进了陆景行的办公室，递上了一份制作精美的请柬。
“陆总，‘中法文化交流慈善晚宴’的请柬。”
陆景行接过来，目光落在烫金的法文上。当他看到主办方一栏里，那个熟悉的LEclat集团标志时，他的心蓦地一动。
“凤凰重生”系列概念的巨大成功，让LEclat集团对华景的“文化咨询”能力推崇备至。此次晚宴，不仅是中法两国商界、艺术界的例行交流，更是LEclat总裁与首席设计师皮埃尔，专程飞来举办的一场庆功宴和答谢会。
这是属于“凤凰重生”的荣耀时刻。
可真正的“凤凰之母”，却被关在这栋别墅里，无人知晓。
陆景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请柬的边缘，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带她去。
这个念头几乎是立刻就冒了出来。于情，这场荣耀本就属于她，让她亲眼去见证自己创造的价值，感受自己的“劳动成果”，是理所应当的。于理，皮埃尔和那位总裁，必然会就东方文化提出更深入的问题，有她在身边，他才能万无一失。
但是，风险太高了。
那是一个衣香鬓影、人声鼎沸的社交场。对沈灼华而言，那无异于一个危机西伏的战场。她的一言一行，她那与现代人格格不入的礼仪、谈吐，甚至一个下意识的屈膝礼，都可能瞬间暴露一切，引来无法想象的麻烦。
更何况，她刚刚经历了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去面对那样一个喧嚣的场合，是否太过残忍？
陆景行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他看着花园里那个正在静静看书的纤细身影，脑海中浮现出她在博物馆里那张悲伤而苍白的脸。
他己经让她失去了整个过去。难道还要剥夺她亲眼见证自己在这个新世界里，所创造出的第一个价值和荣光的机会吗？
不带她去，将她保护在这座安全的牢笼里，他自己去接受那份本不属于他的赞誉。
这个念头，让陆景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类似于“背叛”的刺痛感。
他做出了决定。
风险是巨大的。但让她永远活在过去的回忆和悲伤里，才是更深的残忍。她需要看到，她的才华与知识，在这个时代，依然璀璨夺目。
傍晚，陆景行走到正在用茶的沈灼华面前。
他将那份请柬，轻轻地放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沈小姐。”
沈灼华放下茶杯，抬起眼，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
“后天晚上，有一个商业晚宴。”陆景行斟酌着词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而公式化，“是与LEclat集团的合作方举办的，庆祝我们上次合作的成功。按照礼仪，我需要一位女伴一同出席。”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她的反应。
沈灼华的脸上，并无太多表情。
“我想邀请你，作为我的……新助理，陪我一同参加。”陆景行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最稳妥的身份，“这，也算是你‘首席文化顾问’工作的一部分。一个让你亲身观察和学习现代社交礼仪的机会。”
他把话说得冠冕堂皇，像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工作安排。
沈灼华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洞悉一切。她当然知道，这绝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学习”。
但她没有问，也没有拒绝。
在经历了博物馆那场残酷的“凭吊”之后，她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废墟之上，悄然萌芽。
她需要一个出口，一个契机，来确认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是否还能找到一个新的坐标。
“好。”
她轻轻颔首，平静地应允。
“民女……听先生安排。”
陆景行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下了一半，另一半却提得更高了。他知道，他刚刚亲手启动了一枚极度不稳定的“时间炸弹”，并将它带往全城最瞩目的社交中心。
而两天后，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无法预料的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