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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的拇指无意识着玉佩边缘，羊脂玉的温润触感与信纸上的墨迹在掌心交替起伏。
张教授的字迹在他脑海里反复叠印，“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苏晚晴”——这行字像根细针，正缓缓挑开他与苏晚晴相处时那些看似自然的细节：她总在他研究古物时恰到好处地递工具，解释符文时的语气比任何教科书都精准，甚至三天前在夜市躲避武盟追踪时，她总能提前预知对方的围堵路线。
“老大？”周小七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尾音，他凑得极近，后颈沾着盗洞漏下的土渣，“那女的刚才走得太利索了，就像早知道咱们会找到这封信似的。”他指节捏得咔咔响，目光黏在林昭攥着信纸的手上，“你说张教授...是不是被她害的？”
林昭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爷爷葬礼上那个撞翻花圈的黑衣人，袖口露出的笔记纸角——此刻他终于看清了，那上面的“玄门禁忌：血脉印不可外露”几个字，和信纸上的笔锋分毫不差。
张教授是苏晚晴的导师，若连他都在警告苏晚晴不可信...
“先收着。”他将信纸折成小方块，塞进贴身口袋，指尖扫过袋中爷爷留下的铜钥匙，冰凉触感让他回神。
周小七还在盯着他，额角沾着盗墓时蹭的泥，像只被暴雨打湿的流浪猫。
林昭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力度比平时重了些：“小七，记不记得我教你拓印时说过什么？”
周小七愣了愣，下意识接话：“要等墨色吃透纹路，别急着揭纸。”
“对。”林昭扯了扯嘴角，这是他教周小七的第一堂拓印课，当时这小子把宣纸糊在陶片上，差点毁了件宋代青釉瓷。
此刻他望着墓道深处，幽蓝的石碑光己经彻底暗下去，苏晚晴的影子早没了踪迹，“现在就是‘等墨色吃透’的时候。”
周小七挠了挠后脑勺，到底没再追问。
两人顺着墓道往里走，空气里的土腥气渐重，转过一道石拱，侧殿的轮廓在矿灯照映下浮现——七件青铜器呈北斗状排列，最大的那件酒樽高过林昭胸口，腹部的云雷纹里嵌着细碎金箔，在灯光下泛着暗芒。
“铭器。”林昭蹲下身，矿灯凑近最小的那件爵杯。
杯身刻着的符文与石碑上的幽蓝纹路如出一辙，“《周礼》里说‘铭器，所以藏礼也’，这组应该是用来记录某种仪式流程的。”他从工具包取出竹片，轻轻刮去爵杯表面的积尘，“小七，把拓印纸和墨汁拿出来。”
周小七应了声，手却在摸工具包时顿了顿。
他盯着林昭的后颈——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是上个月武盟杀手用匕首划的。
当时苏晚晴突然从巷口冲出来，用青铜剑格开了那致命一击。
“老大，你说苏姐...会不会有苦衷？”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空气里的尘埃听见，“那天她替你挡刀时，血都渗进我衬衫了。”
林昭的竹片在爵杯上停住。
他想起苏晚晴挡刀时的眼神，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那种冷硬，倒像...像他修复唐代陶俑时，看见俑头断裂处露出的朱砂底——带着点近乎虔诚的灼热。
可张教授的信就贴在他心口，每走一步都在提醒他：那可能只是伪装。
“先干活。”他把竹片按进纹路里，拓印纸渐渐吸饱墨色，“拓完这组，咱们回酒店比对爷爷的笔记。”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细碎的响动。
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砖石，又像是...林昭猛地抬头，矿灯光柱扫过墓顶——原本完整的青石板正裂开蛛网般的细纹，一块拳头大的碎石“咔嗒”坠地，砸在他脚边。
“躲！”他拽着周小七扑向最近的石柱，后背撞在冰凉的石面上时，又有三块砖石坠落，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砸出浅坑。
周小七的矿灯滚到墙角，光晕里漂浮着细密的灰尘，空气里突然多了股铁锈味——是砖石缝隙里渗出的地下水，还是...
“有人。”林昭按住周小七的嘴，压低声音。
他听见了，极轻的脚步声，像猫科动物捕猎时的肉垫落地声。
矿灯在墙角投下晃动的影子，那影子先扫过青铜器，又停在侧殿最深处的石壁前。
是苏晚晴。
她今天穿了身墨绿短打，腰间别着的不是平时那支钢笔，而是柄乌鞘短刃。
林昭看着她的指尖在石壁上快速叩击，三长两短，三长两短——这是摩斯密码里“危险”的信号？
下一秒，她的掌心按在石壁某处，整面墙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地面以青铜器为中心缓缓下沉，露出段向下延伸的阶梯，黑黢黢的像巨兽张开的嘴。
苏晚晴回头望了眼石柱后的阴影，林昭能看清她眼尾的红痣——那是他上周替她处理划伤时发现的，当时她笑着说“这是胎记，从娘胎里带的”。
此刻那红痣随着她的动作轻颤，她张了张嘴，唇形分明是“下去”，然后转身冲进墓道，脚步声渐远。
“她...她刚才在看咱们？”周小七的呼吸喷在林昭耳后，“老大，她是不是故意引开追兵？”
林昭没说话。
他盯着下沉的地面，阶梯口涌出的风比墓道里的更冷，带着股陈腐的香火味。
苏晚晴留下的玉佩此刻正贴着他心口，玉质里的血丝纹路在体温下愈发清晰，像极了爷爷笔记里画的“玄门血脉印”——那是玄门核心弟子才会有的标记。
“走。”他弯腰捡起矿灯，光束扫过阶梯深处，照见台阶上斑驳的铜锈，“不管她是哪边走的，咱们要找的答案，应该在下面。”
周小七抓起工具包，跟着他踏上阶梯。
第一级台阶刚踩稳，地面突然“轰”地闭合，头顶的矿灯光被彻底隔绝。
黑暗里，林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还有周小七急促的呼吸。
他摸出玉佩，羊脂玉在黑暗中泛着幽白的光，照见阶梯转角处嵌着块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蒙着层薄灰，但他能隐约看见自己的倒影，和...倒影里，玉佩上的血丝纹路正在缓缓流动。
